“那怎么办呢?有些部门的工作,我确实不熟悉呀!”
吴月霞上任后分管的很多部门,像什么林业、水利、供销部门,可以说是“基本不懂”。
尤其是气象局的业务,她是两眼一抹黑,听人家局长副局长的汇报,就像听天书一样,还没听完,头早就懵的有两倍大了。
这时候让她总结让她做指示,她能指示什么呢?
“听不懂不怕,他们也知道你听不懂。不懂就批评他们,让他们汇报要通俗易懂。
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人民群众如果听不懂,怎么能确定你们为群众服务到家了呢?批评两次,他们就会言简意赅的说人话了”,袁德鹏耐心的指导着她。
“他们那些局长,都比我岁数大,我实在不好意思拉下脸批评他们”,吴月霞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你这就错了。坐到台上,你就不是你了,那是副县长,张三李四谁坐到那里都一样。从古至今,老百姓都听当官的,你就当坐在台下的都没有你能干。
只要找到他们的差错,完全可以指着鼻子训斥,这样就慢慢的出了官威,他们就把你当回事了”,袁德鹏俯过身子,给她端过来茶杯。
“知道了,下次就这么试试”,吴月霞回想着他说的话,脸上开始转忧为喜。
“我这是扶上马,再送上一程,实在是欣赏你的工作能力啊。县里经济也正在爬坡过坎,没有实干能干的领导,真的不行啊”,袁德鹏脸色严肃的看着她。
“知恩图报,我一定在县委的领导下,顾全大局,全力工作,让领导放心,让全县人民放心”,吴月霞听了他的话,也是热血沸腾。
“行了,大过年的,咱们不谈工作了,跳个舞吧,迎接新的更美好的一年”,说着话袁德鹏走到屋子的角落,点开了音响,优雅的钢琴曲如流水缓缓流淌。
一曲终了,袁德鹏坐进沙发里,点着了烟。
吴月霞笑着问道:“你们男人怎么都爱抽烟啊?”
知道她有了男朋友,袁德鹏也没把“你们男人”这句话放在心上。他笑着说:“怎么说呢,这就好比驴拉完磨子,打个滚一样,缓一缓干活的累劲儿。”
半夜时分,袁德鹏床头的电话骤然响起,就怕半夜来电话,还是没能避免。
“这是谁的电话啊”,袁德鹏嘴里嘟囔着翻过身子,拿起了话筒,问了句:“你好,我是袁德鹏。”
“报告书记,刚才新城派出所汇报,蒙自强燃放礼花弹,把自己炸死了”,电话里的唐国定还是延续着当副县长之前的口吻,跟书记说话,开口就是“报告”。
袁德鹏听了一惊,迅速从大床上坐起来,“确定死亡了吗?”
“肯定是死了,死的不要不要的”,唐国定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他的头被炸的挂上了树梢,身首异处,法医出具了死亡鉴定。他弟弟说了,是他自己点燃的,看到礼花弹没升天,他自己上前查看,刚到近前就爆炸了,他自己升的天。现场有许多人看到,跟地震似的”。
“你跟主管安全生产的向县长说一声,就说是我说的,你俩这就去现场看一看,掌握第一手材料。”
“好的,好的。”
”明天上午,我们和政协开个碰头会,给市政协写个汇报,毕竟他是县政协副主席。会后我们去他家里”,袁德鹏说完放下了电话。
袁德鹏转手把电话打给了吴月霞。
“蒙自强被炸死了?”吴月霞跳舞后有点兴奋,回到自己县政府那边刚刚睡着,张大了嘴巴听着他的电话。
“没这命”,袁德鹏慨叹一声,放下了电话,重新躺回舒适的枕头上。
吴月霞瞬间听明白了,他说的“没这命”,说的是蒙自强,天生没有这个当官的命。
想想如果没有这次提拔,他会不会平安无事呢?这世界上的事儿,真是想不通。
袁德鹏躺下后,在想这些年,他与蒙自强的交往。
两个人私下里已经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自己至少收了他三千多万元的现金,这还不包括他送的名人字画、名酒名烟和限量版的瑞士名表。
如今反腐声浪一声高过一声,从中央到省市,从法规到制度,管理越来越严格,一个个贪官走进了监狱,在镜头前痛哭流涕的忏悔着。
县里也多次召开干部大会,组织廉政学习。讲廉政党课时,他坐在主席台正中,提到腐败问题仿佛不共戴天、义愤填膺,甚至拍的桌子乱颤的样子,像极了正直清廉的人民公仆。
闲暇的时候,他想想也是担心,唯恐蒙自强哪个环节出了什么事情,把自己牵连进去,经常是夜不能寐。
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噩梦惊醒,不是跳楼就是双规,满头冰冷的汗水浸湿了枕巾。
这演员,真的不好当啊!他甚至感慨自己,快成为这方面的表演艺术家了!
不说别的,光是招投标环节,蒙自强他们就使出了各种卑劣的手段,想方设法排挤出了竞争对手。
有一次,蒙雨强竟然拿吉普车撞向对方来竞标的车辆,出了事故绝不同意私了,纠缠起来没个完,使对方没赶上竞标的时间。
去福到茶楼的几次,他也曾劝他们适时收手,悬崖勒马,不要再铺摊子了,钱够花了,就行了。
可蒙自强说,在这十八线的小县城干上这房地产,就如同深更半夜骑上了疯马,能跑到哪里,怎么停下来,完全不由自己控制。
听天由命吧!全国那么多房地产企业,都在如火如荼的大干快上,人家都不怕,咱怕啥呢?
怎么也没想到,大年夜的一声炸雷,蒙自强以这样的方式命断黄泉。
两个人之间的那些不能拿到桌面上说的事情,自此可以说是死无对证,他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吴月霞对那位蒙首富并不是很熟悉,只是开会时见过两次面,想着袁德鹏应该与他关系密切,却不知道此时他的心里在翻滚着这多事情。
她只知道,她自己这个副县长的权力,是县委书记袁德鹏给予的。
权力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如今她这权力来自于袁德鹏的授权,那么她唯一需要讨好与负责的,只会是大院里的袁德鹏。
至于大院外的人民群众,那是她永远忠于,并且需要奋斗一生的服务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