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局一日没有定，就是没有定。别说是一半，就是九成，九成九，没有十足落定那也是不定。何况这种事，就算是落定了，也未必就不能改。公子，不能灰心，定要稳住自身。”
“是，我听先生的。”谢玺微笑：“先生真知灼见，我自愧不如。”
“这些年，我是不曾来上京。可也是听过咱们这位陛下的。自古，也有皇帝无所出过继了子侄的。公子说说，这样的皇帝，最怕什么？”卢先生摸着胡子问。
“自然是最怕过继的人不能胜任。陛下百年之后，是需要一个能继承大统，祭拜宗庙的继承人。如果继承人不能做好这个皇帝，那陛下岂能安心？”谢玺皱眉。
卢先生摸摸胡子微笑：“公子好好想想，下一次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那就是说，他回答的不对。
谢玺皱眉，一时也想不出别的答案，于是点头：“是，我一定好好想先生的意思。”
这个问题，谢玺想了一日。
第二天午后开始下雨，一开始还不大，渐渐就如同瓢泼一般。
白瑜他们还好是坐车，马车都不好走。到了宫门口，各家的马车都在一处。
梼杌和白鹤赶紧撑伞，白瑜老远就看见了谢青竹。
谢青竹身边的小厮撑伞，但是身量不足，都够不着自家公子的头。
另一个还要帮着车夫拉着那有些受惊的马。谢青竹的肩膀全湿了。
白瑜皱眉：“白鹤你去帮忙。”
白鹤哎了一声就撑伞走了。
梼杌一边护着白瑜往里去一边道：“晌午就下雨了，怎么进宫来竟只带了一把伞？这两个小厮也是，怎么不顾着点自家人？”
白瑜摇摇头：“上京城里，你看着光鲜的人不一定光鲜。你看着不光鲜的人，那就一定不光鲜。”
如白瑜这样，是庶长子但是自己能支配财产的有几个？
一般来说，就算是母亲的嫁妆都在，孩子也不一定能动。
谢青竹这样的，生母早逝，继母当家，上头还有老夫人。父亲子嗣多不关注他，他不就尴尬了么？
也不是没人伺候你，只是伺候你的人比较不争气。
白瑜他们赶紧进了少阳宫，白瑛一行人也随后就进了门，哥俩也只点了个头，雨太大了，在外头下摆全湿了。
赶紧回去更衣换好，内侍们端来了热水。
小安笑着邀功：“今日膳房热水可是紧缺呢，公子快洗洗，淋浴了不洗可容易风寒。”
白瑜自然放了一些钱在小安他们这里，免得自己不在宫里这几日他们受委屈。所以他们办事也周全。
“你有心了，多谢你。撑伞去九公子那看看有热水没有，要是没有，赶紧送去。我出钱就是了。”白瑜道。
小安应了一声就打着伞去隔壁，不多时回来说那边也预备好了。九公子还没来。
倒是白鹤也是好晚才回来。
“怎么才回来？那边有事吗？”梼杌问。
白鹤叹气：“也不是小的自夸，咱们什么时候叫公子这么受委屈了？你不知道，那边冷锅冷灶的。就连一口热茶都没有。两个内侍也不知去了哪里。他那两个小厮才急着去弄热水。我也不好就走了，忙了一会。”
白瑜隔着窗户看外面的雨，也不回头：“如今知道这少阳宫里日子了吧？可不是每个人都像咱们院儿里这么好过的。平时大家都不爱说，谁都要面子。这时候不就暴露了？回头你们只当不知道就是了。”
“哎，我回来的时候去隔壁看了一眼，九公子还没来呢。估计是要晚点，错过大雨也好。”白鹤道。
“你去洗漱更衣吧，梼杌都洗漱过了，别冷着了。”白瑜道。
白鹤哎了一声就去了。
白瑜收拾好自己甚至睡了一觉，直到雨水小了，天都黑了，再晚一会宫门都要下钥了，最后那几个人才赶来。
谢玺就是那迟到的，也没什么大事，也不是每次都迟到。
他索性错过最大那一阵，就这么迟了。
白瑜就在他屋里等着，见他来笑道：“你倒是来的正好，我刚来的时候多狼狈啊。”
“叫瑜儿久等了，没吃晚膳吧，正好。”
“你去更衣吧，我叫人去提膳。”白瑜丢下书，难得看书啊。
两个人吃过饭，白瑜就道：“看你怎么有心事呢？怎么了？”
“不是，我就是想有个问题，我想不出来，想问问你。”谢玺摆手：“都出去用膳吧，屋里不必留人伺候，有事儿我叫你们。”
其他人应了一声就退出去了。
“什么大事啊？”白瑜好奇起来。
“不是大事，就是不能叫人听见。”谢玺于是将卢先生的话说了说：“这我真不懂，陛下要过继子嗣，立太子，就是要一个继承人。下一个皇帝，一个皇帝，难道不是最该做好皇帝的事？”
“可先生的意思是我说的不对，我实在不解。瑜儿你觉得呢？”
白瑜笑起来：“你呀，太正。”
他往谢玺身上一靠：“你说的当然很对，这是公理，世上的公理。可是从古至今，人性是永远不变的。公理再对，人难道没有私心了吗？皇帝是什么，皇帝是九五至尊，是天下人的主宰，是富有四海天下归心。但是难道他就不是一个人了？”
“人在乎的是什么呢？有几个人不在乎身前身后名？皇帝只会更在乎。没有自己的亲儿子那他只会计较的更多。谢实如今风光不要紧，可他接触的朝臣里一大半都是因为跟禄王关系好。禄王是没什么雄心，但是人缘极好。这样来的臣子，将来会如何呢？”
“如果有朝一日，谢实坐上大位，等禄王过世的时候，他会怎么做？世人这么阻止他尽孝？他要把自己的父亲母亲抬进太庙呢？这样的事，从古至今不是没有。那时候，支持他的人会很多吧？也许在你我看来，此事无可厚非。可是陛下看来呢？”
谢玺茅塞顿开，白瑜含笑，也又补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