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听名字就知道恐怖的程度,上官霄颤抖的手指藏在衣袖里面,眼眸低垂,真实的情绪遮掩下来。
他带沈辞去关雁楼的时候,沈辞才十四岁,那也就是说,去经历十三关酷刑的时候,他才十一岁,明明是一个应当在爹娘身边,享受亲情的年纪,却要承受那么多的苦难。
上官霄眼睛隐隐泛红,他只知道水月教手段残忍,却也从未细想过,会这般恶毒。
那时候沈辞的武功就已经很强了,只是善于隐藏实力,上官霄无法估计沈辞武功的真实水平。
唯一一次见沈辞全力出手,是在龙云寨那天,可沈辞一心保护自己,用的全是防身的招式,直到为救自己,武功尽废,彻底的看不到了。
沈辞在关雁楼,上官霄从不吝啬奇门遁甲,机关术的传授。
就像他以为沈辞什么都没有学会,毕竟平日里,沈辞总在撒娇讨欢,说学不会。
实际上,沈辞都会,就连他亲手制成的的机关,沈辞都能轻易解开。
聪明如沈辞,怎么会不知道只要在上官霄面前说,他不是故意要背叛的,也有拼命挽回,只要肯说,上官霄百分百会信,因着宠爱,因着喜欢,有无数个理由能为沈辞开罪。
可是沈辞偏偏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没有人强迫沈辞,可他还是这么做了,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那时候的上官霄没有办法完全信任沈辞,今天的不怀疑,是因为他爱沈辞,是他主观上不愿多想,但私心上,在亲人身亡的痛苦的压力下,理智会左右情感,取舍终将会发生偏移。
上官霄会痛苦,会自我谴责,会陷入亲情与私心的爱,两方撕扯之中。
沈辞是水月教高阶刺客这一点,是不可改变的,为保证自己弟弟的安全,有关关雁楼的情报,沈辞接触过,也送出去过,不可能全然置身事外。
若非金琉找到假的地形图,沈辞百口莫辩。
上官霄能原谅沈辞,是因为沈辞不是关雁楼覆灭的根本原因,甚至于,沈辞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可沈辞并不这样觉得,他认为,关雁楼的覆灭,上官霄父亲的身死,皆因为自己,是他过于无能,没能及时分辨水月教的其他卧底,他怨恨自己,厌弃自己,或许只有将这条命赔给上官霄,才是他这苟延残喘的一生,最应得的结局。
而上官霄最开始的怀疑,就是磨灭了刚刚失去唯一亲人的沈辞,最后的希望。
上官霄给沈辞的这份爱就像是偷来的,虚幻的,像脆弱的梦境一样,哪怕小心护着,却还是碎的四分五裂。
沈辞不愿意将这份干净纯粹的爱,掺杂上肮脏的阴谋算计。
在沈辞说过的一百句谎言里面,只有这一句,真实到无可怀疑。
坚韧如沈辞,一旦选了一条路,便是从头走到黑。
上官霄回想着曾经的点点滴滴,除了心疼,就只剩下满腔的爱意。
与其说,沈辞是原谅他了,不如说,沈辞是根本没有怨恨过他。
从始至终的,沈辞想的都是哪怕会被折磨而死,也要留在上官霄身边。
再多的残酷刑罚对于早早经历过无数种的沈辞而言,称得上轻轻松松。
沈辞畏惧的,从来都是,下手的人,是他一直深爱的人。
爱与恐惧交织,让沈辞逐渐分不清对上官霄的喜欢,还是不是单纯的爱,还是说,是得不到的执念。
或许,从心底里,沈辞仍旧是畏惧的,只是他隐藏起了那份深植于骨子里的害怕,尽力的随着上官霄的愿想,回到从前,做一个上官霄曾经喜欢的那个娇气爱发脾气闹情绪的沈辞。
屋内气氛静默,金琉脸色冷淡的看着上官霄的神色变化。
吱呀一声,木门推开。
沈辞端着一张木案,上面的饭菜,冒着热气,嘴里说道。
“阿霄,吃饭了。”
金琉不自在的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转念一想,叫这狗玩意吃饭,怎么不喊他?
上官霄抬眸看去,赶紧去接,却被人拒绝了。
“我自己弄,你坐好,不用麻烦了。”沈辞把饭菜一道道摆到木桌子上,这会儿注意力在饭菜上,也没发现上官霄的不对劲。
上官霄站在原地,平静的面色下,是旁人看不出的混乱汹涌。
沈辞弄好,才抬起眼。
上官霄眼睛有些红,沈辞下意识的就觉得,金琉又说话欺负人了,转头看向金琉站的方向。
“你又气阿霄了?”
金琉心虚,但是故作镇定,怒吼道。
“沈辞!你有心没!前几天都是谁做的饭,他一醒,你就护着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无情呢?!!”
给沈辞吼的一愣一愣的。
上官霄皱起眉,上前拉沈辞坐下,语气称不上好。
“你可闭嘴吧。”
金琉一连被两个人骂,怒气冲冲。
“白眼狼!狗玩意!哼!”
骂完,然后大步走出去,险些给端着白米饭的陆青给撞倒。
金琉满脸烦躁,从一边跑出去。
沈辞起身去拦,喊道。
“吃饭呢,你去哪?”
金琉头也不回。
陆青进屋放好饭碗,筷子,好脾气的说了句。
“气性大,我去找,你们先吃。”
沈辞面露担忧,上官霄一脸无所谓。
陆青叹了口气,出门。
上官霄拉着沈辞坐好。
“你管他呢,那么大个人,又不会丢。”
沈辞扭脸去看上官霄的面容,奇怪的问道。
“嗯,你跟金琉聊什么了?你是不是生气了?别糊弄我,你眼睛刚刚特别红。”
上官霄轻咳两声,端着碗,不愿多解释,奈何沈辞的视线过于无法忽视。
“无非是金琉说我配不上你,我就气不过,怼了几句,就这样了。小辞,你说,我配不上你吗?还有就是,我配不上你,你就会离开我?”
越说声音越小,还有一种故作的可怜。
沈辞顿时心疼了。
“别听金琉胡说,照这样说我配不上你才对,你有钱有势,若是把我赶走,不要我了,我还得操心一下生活问题,大概可能得去街头卖艺了。”
上官霄听的又气又心疼。
“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你赶出去?”
沈辞嗯了一声。
“一样的,你也少跟金琉置气,他以前和我一样,没少吃苦。”
上官霄想起金琉说的话,喉咙酸胀,装作随意的问道。
“水月教对你们都做了什么?能讲讲吗?”
沈辞想起以前,一身恶寒,无所谓的笑了声。
“都过去了,我忘的差不多了。”
上官霄眼眸半垂,神情难辨,喉咙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