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仍在飘落，轻轻打在顾乔和宁中责的尸体上，慢慢积累一层晶莹。
阳光洒落，经过散射，让两人枯朽的肉身绽放出淡淡的光泽，仿佛又重新焕发了青春和活力。
南音站在坑沿，久久没有挥手推下泥土。
直到大雪将两人完全隐去，只留白色的轮廓。
“永别了，师父！”
南音说完，两手一合，便将坑洞变成了一个微微隆起的土丘。
陆白偏头问：“需要立一块墓碑吗？”
南音咬着嘴唇，低声道：“他们应该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长眠于此吧？”
言外之意，不用立。
陆白：“不写名字就可以了。只有一个土丘，总感觉少点东西。”
话音落下，他右手屈指成剑，将顾乔两人陨落时所在的那块大石头，切割成一块高约四尺、宽约一尺半的长条形状。
噗！
陆白大手一挥，条石便像利剑一样插在土丘前面。
接着，他又操控着剑气，唰唰唰在上面写下两行字：
【今朝有幸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写完这十四个字后，陆白便停手了，没有再写诸如墓主或立碑人之类的信息。
如果不扒开土丘，谁都不知道，里面埋着大名鼎鼎的情圣顾乔，还有一名圣丹师。
圣人的肉身非比寻常，哪怕死了也可以经历漫长岁月而不朽。
但顾乔和宁中责两人不一样。
他们的‘圣意’都已经消耗殆尽了，圣躯也变得残破不堪，其耐受力基本跟低阶修士没什么区别。如此，两人的尸身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化为枯骨。
届时，可能只有眼前的四个人，才知道墓里面埋着是谁了。
陆白立起墓碑后，其余三人的表情，不由都出现一丝变化。
陆元直看一眼妻子白庭芳。
然后想想她和顾乔，不就是印证了这句话吗？
但很快，他就止住念头。
因为，总感觉心里怪怪的，不是滋味。
而白庭芳，则想到了顾乔和宁中责。
这句话是对他们最好的诠释。
只有南音，缓缓将目光从墓碑转移到陆白身上。
是啊，这也算是一种白头到老的方式吧。
……
不知不觉，天色暗沉下来。
但因为有冰雪的映衬，依旧显得格外亮堂。
南音冲着陆家三口说道：“两位前辈、陆白，你们若是有事的话，便先行离开吧，我还想在这里陪伴师父一段日子。”
陆白脱口道：“我陪你？”
宁中责的死，对南姨打击不小。
她情绪如此低落，一个人留在这座孤岛上，能行吗？这时候，她最需要自己的宽解和抚慰。
南音摇摇头。
表示不需要。
陆白沉默片刻，只能作罢。
接着，他又问：“回头离开这里，南姨准备去哪里？”
“回忘川。”
南音道：“师父陨落之事，我要通知忘川和白云城。或许不需要我通知，他们已经知道了。后续，可能会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再之后，我便留在忘川研习炼丹之道，争取继承师父的衣钵。”
陆白轻轻颔首。
他还想跟南姨说点别的，但碍于爹娘就在旁边，不太好开口，便放弃了。来日方长，以后可以去忘川找她。
此时，白庭芳忽然开口提醒道：“南音，关于你得到顾乔【圣格】的事情，千万不要对外显露，以免有些丧心病狂的人，打不好的主意。”
“一般来说，圣格被炼化之后，便无法再重新凝聚了。但不排除有一些诡异的手段，可以直接将你整个人炼化，然后汲取到一定的天道认可。”
“现在，中域的天地环境今非昔比，混乱至极，有些人为了成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如果你遇到麻烦，不方便跟忘川或者白云城讲的话，可以告诉剑峡或者白帝洲，芳姨会替你做主的。”
白庭芳已经自称上了，虽然南音只是叫她前辈而已。
南音张张嘴。
她本想说：不用了。但话到嘴边，却没有吐出来。
最终，她轻‘嗯’一声，点头表示感谢。
半炷香后。
陆家三口离开海岛，独留南音一人站在湖畔。
她望着远空那道背影，嘴唇蠕动，又默念了一遍墓碑上的那句话。
……
陆家三口离开海岛，往陆地的方向飞去。
接下来，他们将返回剑峡。
陆元直的分身，办完事之后，不能原地解散。
因为它抽调了本体太多的实力，必须还给本体才可以，不然将会有不小的损失。
“咦？”
正飞着，陆元直忽然看向前方视线尽头。
下一刻，那里便出现一道人影，正对几人而来。
当陆白看清来人的面容后，忍不住轻声念道：“古宗主？”
陆元直和白庭芳转头看向儿子，眼中带着问询之色：认识？
陆白还没来及跟他们解释，古元便飞到了跟前。
他先是冲陆白一点头，然后抱拳对陆元直两人说道：“晚辈千机门门主古元，见过剑峡的两位前辈。”
古元认识陆白，因此猜测陆元直两人也来自剑峡。
古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之前海岛上爆发的圣意太凶猛了，哪怕远在千州也能感应到。
古元作为‘东圣联盟’的一份子，距离海岛最近，当然要过来查看一下。
起初，古元不敢过于靠近，害怕引起误会，爆发不必要的冲突。
后来远远观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才敢直直飞过来照面。
因为儿子古千流的关系，他对陆白并不陌生。
陆元直和白庭芳点点头算是回礼，然后便将局面交给陆白。
陆白道：“看古宗主的样子，似乎专门为我等而来，可有什么事情吗？”
古元略一沉吟，真诚道：“不知古某有没有荣幸，邀请神子和两位前辈前往千机城一叙？”
他把陆白放在前面，显然以为陆元直两人只是陆家的普通长老而已，没想到他们是陆白的父母。仙路十八弯的家主和家主夫人，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怎么可能亲自莅临东域这种偏僻的地方呢？
陆白心下疑惑，有什么好叙的？
不知古千流那货在不在，很多天骄都前往中域了。
他想回绝。
但白庭芳却抢先一步说道：“千机城？去坐一坐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