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紫禁城午门外,崔昌烨听着新来的使者诉说朝鲜近况,一颗心越听越往下沉。
他先前以为只是建虏将朝鲜打降了,谁知道这里边还有别的势力。
除了建虏,还有倭人与荷兰在里边。
建虏在朝鲜降了之后,将朝鲜一半分给了倭人与荷兰,换取他们支持建虏攻打大明。
三方势力汇合,这是把朝鲜瓜分了啊!
朝鲜本就不强大,几次倭人来犯都只能求助大明,万历年间时,朝鲜大王就被倭人逼到在朝鲜几无立足之地;当时也是请求大明帮助复国,若复国不成也愿举国内附。
然而那次只是倭人一家,现在却有三家虎狼环伺,朝鲜区区小国如何抵挡的了呢!
他都能想象出来,在死敌倭人与建虏的统治下,百姓是何等生不如死的惨状。
“我们今日就在此等着,若明朝皇帝不见我们,就算等到死,也要等下去!”
这话说的不怪他,他来求见大明皇帝好几次了,然而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这事要说起来,得怪到当初坤兴公主将笄之礼时倭人闹事,那一次直接将大明皇室惹怒了,事后不单是倭人,就连与他们一起来贺礼的朝鲜与琉球都被迁怒了去。
到现在好几个月了,无论他们怎么恳求,崇祯皇帝就是不见。
好在这一次运气不错,兴许是天上那条龙变了颜色的缘故?没多久便从宫里来了位公公将他引了进去。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在检查完他随身所带物品后,一路上这位公公是千叮万嘱让他一定不能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来,如若不然必定当场格杀。
崔昌烨自然连连应是,随着公公走进了紫禁城,这次去的并不是乾清宫,而是钟粹宫。
作为藩属国,他自然知道钟粹宫是大明太子---也就是下一任皇帝的宫殿,刚才在路上,那位公公也说了,皇上不在,现在是太子建国。
对于他们这些藩属小国来讲,见太子和见皇上区别其实也不大。
进了殿内,上座上却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这两人他都认识,便是太子朱慈烺和坤兴公主朱媺娖。
他看了一眼赶紧低头不敢多看,行礼之后,崔昌烨跪地不起,失声痛哭。
“好叫天朝上国知道,我朝鲜被建虏倭人入侵,山河破碎民不聊生,更有大批百姓被建虏、倭人掳去当那牛羊都不如的奴隶,朝鲜遭难十室九空!还望上国派兵救援啊!”
“我国主李倧献国书于此,若上国垂怜,朝鲜愿举国内附!”
说着,他将国书卷轴高高举过头顶:“此国书,还请太子殿下过目”
旁边过来一名公公,将他的国书拿起交到上边的太子手上。
...
朱慈烺看完这用血书写的国书之后,又仔细看了一下印款确认没有错漏。
这才与朱媺娖对视一眼后,有些捉摸不定的看向下边的崔昌烨:“你们要举国内附?”
崔昌烨跪在地上连连点头:“好叫殿下知晓,朝鲜势弱,那建虏与倭人侵略如火,实在是亡国在即,惟愿举国并入大明,恳求天朝上国接纳”
举国内附,要说起来朝鲜也不是没有过,万历年间就曾这么说来着,结果大明倾尽全力将侵犯朝鲜的倭人赶出去之后,他又变卦了。
挨打时想着大明,打完后就忘了疼。
这次可是真心?
朱慈烺想了下后对他道:“国书我收下,你先回去等候消息吧”
崔昌烨又三跪九叩依足礼数之后才在太监的带领下离了钟粹宫。
等他走后,朱慈烺沉默片刻扭头看向自己妹妹:“坤兴,这件事你怎么看?”
说起来,举国内附是个好事,而今父皇不在他朱慈烺接了国书,将来必在史书上大写一笔。
但还是那句话,朝鲜这次可能当真?
朱媺娖刚要说话,耳边便传来王岩的声音:“收了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必须得收了它”
朱媺娖看向殿门,那里已经不见了朝鲜使臣的身影:“以前它也曾这么做过,但先皇帮他们打退倭人之后便不认了,如此无诚无信暗室欺心之人,即便是写成国书了,能信么?”
王岩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多了:“其实说起来,信不信他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那份国书送过来,咱们就有了大义”
“就算他以后不认账,我觉得也不用担心;建虏打过去他能降了建虏,凭什么就敢对大明言而无信?真以为咱拳头不硬吗”
听了这话,朱媺娖当即点头,在心里也就拿定了主意。
转过头,她对朱慈烺道:“国事我也不懂,不过王岩说可以收了它”
收的确是应该收的,朱慈烺心里也同意。
他站起来在殿内来回踱步:“父皇带兵去了建虏,如今京城兵力并不充足,即便要帮朝鲜,从哪里调兵呢?”
先前一说打建虏时,满朝文武兴奋的嗷嗷叫的跟着跑,不单是京营训练出来的二十万大军,就连洛阳一带的郝永忠他们也跟着去了。
现在要去朝鲜再开辟第二战场,兵力从哪来呢?
朱媺娖听着耳边王岩的话,许久后点点头:“兄长,我去一趟吧”
其实到了现在,如果只是攻城掠寨不考虑战后治理的话,朱媺娖一人足矣,根本不需要带什么大军。
有王岩站在她身后,她就是真正的当世无敌,敌人单纯的堆人数对于现在的她来讲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
反正依回京之后看到的情况,父皇打建虏目前来看基本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即便有些明枪暗箭,在自己给父皇送的药剂加持之下也不会出太多意外。
那么依照先前与王岩沟通的计划,先去山海关过盛京,然后去金州下东江镇,便可到朝鲜。
这一路上既可以打建虏一番为父皇减轻压力,也可以去朝鲜将那里的建虏与倭人打退,把朝鲜收归大明。
嗯,与先前的计划并无冲突。
这话说完之后,朱慈烺看着朱媺娖,许久后道:“国家大事往来征战,都落到你肩上,这担子终究是太沉了些……”
沉吗?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情,甚至习惯了战场带兵杀敌。
回想半年前的自己,已经离的那么远了。
她轻轻摇头:“我能做的,也只是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