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兽人瞪圆了眼睛，梗着脖子，厉声道，“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你身上穿的，你吃的东西，甚至你住的地方，哪一个不是兽神殿教你们的？！”
“神使用三千年的时间把知识带向了全世界，没有兽神殿，你早就死了，凭什么说我们神使的不好？”
“你不配！”
豹兽人骄傲的仰起头，感觉身边同样被捆绑着的兽人冲他露出同样赞同又狂热的目光时，他心里的使命感顿时上升到了巅峰。
可能被抓到，要被杀死，才是他的命运。
但没有关系。
他就算死去，灵魂也会回到兽神殿，会回归到兽神的怀抱中。
在兽神殿的荣光之下，他无惧死亡。
豹兽人并没有被抓住的那种任人鱼肉的无力感，反而昂首挺胸，好像自己是个英雄。
乌星沉眸色渐深，指节上的黑色指环连接如刀刃般锋利的丝线，眼看就要把这个豹兽人斩首，苏珞却拦了一下。
乌星沉有点疑惑。
她示意他看一眼那群兽人里四双和其他人目光不同的眼睛。
乌星沉眉头紧锁，还是不明白苏珞到底要做什么，只是松了松控制着的丝线，让那个已经面色通红，差点喘不上气的兽人松了气。
“可惜你成长在兽神殿，并不知道，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兽神殿，那些技术，那些知识，三千年，也已经足够在世界处处开花。”
在庞大基数下，总会出现擅长艺术的兽人，会发现美丽的颜料，会开发漂亮的花纹。
总会出现心灵手巧的兽人，会发现黏土可以烧制陶具，会发现草绳可以编织藤筐，会发现羊毛可以制成丝线，可以纺织，可以取暖……
甚至也会有兽人在捕猎中发现制作陷阱的办法，会发明武器，会尝试使用药草治疗一些普通的伤口。
这是高阶兽人和普通兽人并存的世界，又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样，只有高阶兽人能勉强过的温饱，普通兽人连人权都没有呢？
无非是神使为了宣扬自己的“功绩”，把所有的技术进行了封锁。
不让他们发明，不让他们创造，不让他们学习。
还洗脑了自己手下的这些兽人，让他们为自己拼命。
如果不是怂，又何必这样躲在后面？
“叛神的兽人，当然有无数借口。”豹兽人冷哼一声，又仰起头，露出被划了一道血线的脖颈。
“杀了我吧，为了兽神殿而死，我不怕！”
“呵，成全你——”
丝线瞬间绞住他的脖子，瞬间鲜血四溅。
旁边的那些兽人没有露出半点惧色，纷纷仰起脖子，“来，杀我！”
“你看我会不会怕你！”
那四双目光并不一样的眼睛却闪过一丝绝望。
乌星沉活动了一下指节，准备动手。
鹤归凝又拦了一下。
乌星沉：……(?`~′?)
“你最好有事。”
鹤归凝表示，“我学的祈舞还没有用过……”
“虽然我的能力是比较鸡肋的通灵，但是珞珞的神力有很好的疗愈效果。”
“这些兽人如果只是被洗脑了，那我也许可以通过召唤珞珞的神力，把他们的洗脑解除……”
到底是小一百个兽人，带回现在很缺人的里瓦，也是一群很好的劳动力啊。
没记错的话，自从唐心柔规划了那个叫做养殖区的地方，兽人们一个个对那个地方敬而远之。
尤其是听到她说，那些粪便，包括他们的粪便，都要拿去制作什么“农家肥”，浇灌到农田里，更是个个一脸作呕，敬而远之。
要是这些兽人能带回里瓦挑粪……
乌星沉皱着眉头，往后退了点位置，“那你试试。”
搞不定他再全杀了。
苏珞没有阻止，她只一直在后面悄悄观察那四个看上去不太一样的兽人。
有三个身上没有兽神殿的印记，大抵是分殿在这附近的部落招收的用来打杂的兽人。
时间短，还没被洗脑，很正常。
但那个狐兽人……是怎么回事？
狐百味快被吓晕过去了。
那个豹兽人他认识，是兽神殿派过来专门负责分殿杂务的。
原本分殿只安排了五十个兽人，每个人负责自己的工作，兽世又不会有敢挑衅兽神殿的兽人。
他们这些人已经可以完成所有的工作。
但那个豹兽人一直说，要把兽神殿的荣光照耀到所有的土地上，才不断的从周围的部落招收他们年轻力壮的捕猎主力，让他们自己的部落上交食物供养，美其名曰接受兽神的教导。
这才十多年，小部落就覆灭了三个。
要不是上供的物资没有太大的变化，恐怕兽神殿都要下来人追查。
他死了，狐百味只觉得他恶有恶报。
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鹤兽人在面前翩翩起舞，他也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很像……丹顶仙鹤一族的祈舞啊。
可他们一直信奉兽神，又怎么可能在这座神殿里跳能引动兽神神力的祈舞。
他不怕被神使感应到吗？
狐百味心里正疑惑，忽然瞳孔瞪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淡淡的金色光点从他身侧那个一直说话很温柔的雌性身上飘起，又从天上缓缓落下。
明明是在兽神殿的分殿里，浓郁的兽神气息也不能掩盖她身上那种足以比拟兽神的气息。
狐百味太过震惊的目光似乎引起那雌性的注意，她抬眸，和他对视，狐百味却下意识的低下头，双膝发软。
如果……
如果他没有被捆绑着，刚刚一定已经跪了下来。
那位哪里是个看上去柔弱，风吹似乎就会倒下的雌性。
那分明是可以和兽神分庭抗礼的新神！
假以时日，世界都将臣服在她的足下。
他没有那么厉害，现在就已经臣服了。
旁边的兽人们被光点沾染，眼里的狂热逐渐褪下，流露出淡淡的迷茫。
他们……他们是谁？
哦，他们是兽神殿的护卫，他们要……要为了兽神殿付出生命……
可是……为什么要为了兽神殿付出生命呢？
那足以支撑他们继续下去的信念被剥离，他们就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拼命。
乌星沉皱眉。
要是全杀了，埋掉也不用多久。
都活着的话，要带走就更麻烦了。
听到那些兽人开始迷惑的叽叽喳喳，他恶狠狠的瞪了鹤归凝一眼。
“你干的，你负责。”
鹤归凝对上几十双有点迷茫的双眼，老慈父的危机感升上心头。
遭。
八崽已经掏空他了，要是真那么多崽跑来问东问西……
他真的会变成“死母鸡”的啊！
鹤归凝想找苏珞求救，却发现苏珞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他又看向乌星沉，后者耸耸肩。
“她带了几个兽人出去，不知道这个小分殿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她研究。”
鹤归凝一怔。
珞珞一定是有事要忙，才离开的。
他……他会努力做好的！
鹤归凝视死如归的走向那些兽人，努力灌输“兽神殿老坏老坏了”的概念。
把狐百味带出来的苏珞想到自己有点不厚道的行为，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阿凝一个人面对那些兽人，应该挺头痛的吧？
她回去……嗯，会补偿他的。
只是现在，她也不想听那么多兽人叽叽喳喳的。
从空间手镯摸出一瓶被加工后的浅红色液体，她一饮而尽。
这已经不单纯是罗一果的血，而是添加了一些可以激发药效的药草，制作而成的「复方回蓝药剂」。
说起来有点魔幻，但她的神力确实差不多算是自己的蓝条，不管是自己用术法还是被「祈舞」借用，都非常容易空。
只在里瓦里，她的能力不怎么受到限制。
“大……不，您，您……您为何会亲自来我们，不是，是，该死的神使的一间小分殿？”
狐百味太紧张了，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的。
他不敢看那位大人，只一直低着头，看着苏珞的影子。
真巧啊，他因为看到影子被乌星沉逮住，现在却能盯着神明的影子，跟神明交谈……
真魔幻啊……
苏珞停下脚步，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分殿的主殿堂。
这里供奉着一尊神像，不大却放的很高。
兽神的造型很独特。
在兽人的心中，这位如同战神下凡一般的人物应该有着雄鹰的翅膀，猛虎的利爪，有力的鱼尾，巨狮的后肢，和狼的利齿。
所以这尊神像也长得特别的奇怪。
苏珞伸手，把那神像用神力拉到手中。
狐百味从影子里看到这一幕，吓得一哆嗦，双膝跪地。
“大人……这，这神像不可亵渎……”
“为什么？”苏珞把神像捧在手心，仔细查看它的做工。
雕刻的确实很精美，每一处纹理清晰可见，眉目也雕刻的异常清晰。
狐百味额头冒着冷汗，急忙道，“因为，因为兽神能通过神像看这个世间，再通过神使及时下达指令。”
“这个世界……一直在兽神的掌控之中啊……”
就是因为哪怕发生天灾人祸，神使都能及时传达兽神的指令，才会让那么多兽人对兽神的存在深信不疑。
苏珞却意味不明的轻哼了一声，“兽神到底有没有看这个世界，我不能确定。”
“但如果他存在，想必不会让世界变成这个样子。”
“其次，你说兽神每次都会及时让神使传达指令……”
“你有没有想过，通过这个神像观察世界的并不是兽神，而是那位你们十分敬仰的神使？”
苏珞一下把神像凑到狐百味面前，吓得他往后一缩，惊惶的抱住头。
狰狞的神像似乎在诉说自己的愤怒，痛斥他没有以自己的性命保护他的神像。
苏珞见状，把神像收回，状若抱歉，“不好意思，这个神像太丑，吓到你了。”
她这么说，狐百味也勉强鼓起勇气，从捂住眼睛那双手的缝隙里，偷看神像。
神像确实长得有那么一点奇怪，但刚刚那个好像在斥责他的感觉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神像一般会有艺术加工的成分，你们怎么想，神像就会长成什么样子。”
“但很不巧，这个神像上的人我认识。”
认识？
她见过兽神吗？
但这不可能。
兽神已经三千多年没有在大型祭祀中现过身，把所有的工作都交给了神使。
可神使……从来没有露过面。
她看上去这么年轻，怎么可能认识神像上的人？
等等，他怎么会顺着这个雌性的意思，下意识的认为神像上的那个是神使。
这……这怎么可能呢。
苏珞没有再看他，只是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狐百味听到她说话，腿直接软的趴在地上，来了个五体贴地。
“你看得到吧？”
透过神像的双眼，苏珞和那个人隔着不知多么遥远的距离对视。
如果没有这个神像，他们能见面的时间，恐怕还要往后拖一拖。
“你现在，只能捣毁我一个分殿？”神像躺在她手中，没有动，眼睛也没有眨，但声音就是很诡异的从里面传了出来。
狐百味缩在地上，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他们碾死了。
他只是一只小蝼蚁，又怎么敢偷听？
苏珞安抚的拍了拍地上狐百味的脑袋，盘膝坐在地上。
“不止要捣毁你的分殿，还要把兽神殿毁了。”
“呵……”神像里那边的声音轻笑，似乎觉得苏珞在异想天开，“你以为从我手里夺走一个里瓦，就有实力和我抗衡了吗？”
“三千年，我不是什么都没做。”
“想摧毁我的一切，你得用时间……和命去填。”
“哦，苏老师连流浪猫都不舍得解剖，真的愿意让兽人为你而死吗？”
“需要我传授一点洗脑的办法给你？”
“兽人为了你前仆后继的去死，嘴里喊着为了你，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屠杀同胞……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妙，你会上瘾的。”
苏珞微微蹙眉，把已经咬着唇在落泪的狐百味的耳朵盖上。
“你哪来的高高在上？”
“穿过来，我们不也是这个世界的兽人？”
“这是一个世界，不是你的玩具。”
神像停了停，下一瞬，苏珞感觉这声音变得清晰了几分。
“不，苏老师。”
“我们是从高科技世界来的，我们就是比这个世界的兽人要高级，就该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我带你来，就是希望你能……穿过重重障碍，站在我身边。”
“如果被我杀了，只能说明你没有和我并肩的资格。”
“所以，这场游戏……苏老师。”
“你要拿出真本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