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面包被掐的变形。
她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言语过于苍白无力。
就算在现代，没有亲眼见过，也不会知道一瓶水也足以让一个人出卖自己的器官。
“如果谷主同意让你离开，我可以试着带你走。”
“不过我也不能保证离开的时间，谷主说进来之后就没有办法离开……”
“你知道上次离开的那个人是怎样离开的吗？”
唐心柔露出智慧的眼神，“啊？”
看来是不知道了。
苏珞垂眸，给蛇阿瑾小肉手里放了一块没被捏的面包。
蛇阿瑾笑眼弯弯，“谢谢妈咪。”
然后把面包捏扁，塞进了嘴里。
嗯，还是这样结实的粮食让她有吃饱的感觉。
∞
早上见过了唐心柔，苏珞就带着蛇阿瑾一起去忘忧谷的采集点。
和她们所说的一样，在忘忧谷里什么事都不做的话，多少有点无聊。
采集点的物资也长得非常随心所欲，橘子苹果和香蕉什么的都长在一棵树上，一片地里又有棉花又有玉米和豆角。
鱼塘里又有虾又有贝类。
苏珞拿了个背篓，给阿瑾也背了一个。
她蹲着，抓到一只小鱼，放在蛇阿瑾面前，“这条鱼叫刀鳅，是泥鳅的一种，裹上面糊可以炸着吃。”
旁边的一个大娘惊讶道，“真的啊？”
“我们之前都是炖汤的，放上多多的，那个心柔说的什么姜，特别好喝。”
以前忘忧谷里都没什么鱼，除了猫科兽人，哪有兽人喜欢吃那种刺又多，腥气又重的东西？
也就是唐心柔来了，他们才缠着谷主把这个东西添加到食谱里。
也正是唐心柔来了，这些原本生活的千篇一律的兽人又燃烧起激情，开始学了一大堆衣服款式和做饭的手法。
用那些大娘的话来说，就是，忙到好像年轻了好几十岁。
苏珞偏头，眨眨眼，“这鱼没处理好还是有点泥腥气的。”
“啊？忘忧谷出来的东西，没有这个问题的。”大娘笑的开心，然后一惊，“哟，你闺女都那么大了？！”
“你看上去……才成年没多久啊。”
苏珞转头，手里的鱼不见了，蛇阿瑾一脸单纯的冲她眨眼。
“妈咪，肿么啦？”
蛇阿瑾嘴角还露出一点鱼尾巴……
“没事。”她揉了揉蛇阿瑾的黑色小短发，又从水里摸了条小鱼。
“吃吧吃吧。”
蛇阿瑾满足的吃了起来。
还是能跟妈咪说话的时候更快乐。
比如现在，妈咪就知道自己喜欢吃鱼。
真开心。
没有其他兄弟，更开心了。
∞
乌星尘一天都很烦。
他太习惯这三百年的安逸，有一点波折，都会心生厌烦。
苏珞的出现本来应该像其他加入忘忧谷的兽人一样，先是对忘忧谷的一切不敢相信，再对自己被忘忧谷选中感恩戴德，最后融入忘忧谷，成为一个不想离开安逸区的忘忧谷子民。
这样很好。
脱离纷争，做一个避世者。
可为什么，会有人见到这里的安逸之后还要回到那样的世界里？
甚至她身上还背负了那么多的痛苦。
为什么会有人这样选呢？
神路是走上神位的路径。
谷主都会选择更加轻松的路，她为什么要选那么难走的路？
她甚至只是一个雌性……
乌星尘蹲在河边，指根处的十个黑色圈环朴素简单，他盯着波澜的河面，无意识的转动自己指根的圈环。
河的上游慢慢飘来一团小小的黑色。
他把自己心里的一切杂念抛开，用指环上飞射出来的丝线缠住了那团黑色。
九阶兽人，受了伤，需要治疗。
他慢慢抱着小鸟往谷里走，脚印印了很远很远。
∞
鹟是在进了忘忧谷的第三天，见到苏珞的。
他还是之前的样子，却有点不敢认苏珞。
第一次见非常狼狈的雌性，现在的头发也有点长了，被随意的扎起，穿着漂亮布料制成的裙子，手里牵着一个和她穿着差不多裙子的小女孩。
肤色很深的小女孩抬眸看他，瞳孔缓慢的变化成竖瞳，鎏金色的眼眸和那位兽人如出一辙。
不愧是父女啊。
鹟咳嗽一声，他为了进入忘忧谷，跳进冰河里冻了整整两天，进入濒死状态才被忘忧谷判定为需要帮助的兽人。
哪怕是个九阶兽人，现在也还是有点扛不住。
“祭司大人，需要忘忧谷的药。”
所以，我才来忘忧谷。
苏珞微微颔首，“他……还好吗？”
“不太好。”鹟有点苦笑，“他的神力源泉透支了，又被兽神殿追杀，用了太多次时停，现在已经醒不过来了。”
苏珞有点担忧的看了一眼蛇阿瑾。
蛇阿瑾抬头，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妈咪，我不在意父兽怎么样。”
“妈咪，我只要你好好的。”
苏珞揉了揉她的头发，“如果有需要帮助的，我会帮忙。”
“好。”鹟答应下来。
以苏珞和那位大人的关系，大概，也许，可以开口求上那么一点吧。
他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尽快恢复。
一恢复，他就按照谷主的要求，扛着锄头就去后山刨泥巴了。
这一刨，就是一个星期。
苏珞再见到他的时候，都差点没认出来。
“你还没见到谷主吗？”她有点意外。
谷主天天跑她家给她送药，就怕她不喝，这几天她都能像之前那样自由活动了。
如果不出现像之前那样一次救助太多兽人的情况，她应该不用再那么辛苦了。
她来这边，是准备去问谷主采一株可以蕴养魂体的草药。
蛛焰的意识还没有恢复，她想试试外力的作用。
鹟停下挥舞锄头的动作，擦了擦额头的汗，为了方便干活，他换上了谷里最粗糙的衣服，日日夜夜都泡在后山。
后山的土壤很特别，只能人工去翻，每次翻都会自动再翻回去，特别麻烦。
“还没有。”说话的时间，刚刚翻的土又翻了过去，他也顾不得看苏珞，继续翻土。
苏珞看了眼他的身后，已经开垦好的土壤只有不到一个平方。
“还要弄多久？”她皱眉，后山这片地那么大，以这个速度来看，刨个三四十年都刨不完。
蛇柒离能熬那么久吗？
“不知道。”鹟不想去考虑那么多。
要做就做了，要多久才能达到目标并不重要。
就像报仇，就像去找蛇柒离，就像来忘忧谷。
每一桩事，他都坚定的往这个目标走着。
至于到底要多久，这并不重要。
说好听点，叫坚定，说难听点，这就是愣头青。
苏珞叹了口气，也拿起了一根锄头，开始帮忙。
鹟一愣，“您，您不需要帮忙的。”
“蛇柒离也算是帮了我的伙伴，还是我崽崽的父兽，我帮上一把，怎么了？”
“你要是有意见，就去跟他说。”
苏珞的话一下让鹟哑火了，他只能闷声不语，继续埋头干活。
苏珞用上了点神力，被翻过的土不再调皮的翻回去，一天的工程量抵得上五天。
阳光渐微，他由衷的感谢道，“多谢。”
“没事。”忙了一天，苏珞也有点累，不过还是站在原处，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你不回去休息吗？”鹟反而有点疑惑。
“没事，你先回去吧。”苏珞又说道。
鹟原本还打算继续留下来干活，哪有帮忙的苏珞还在这里忙，自己却先离开的啊。
可耐不住苏珞一直劝他走，只能先走。
鹟一走，苏珞锄头一敲，从地里挖出一个……棺木。
棺木一挖出来，那些土也不会自动再翻回去，一个个安安静静的。
看来谷主让鹟来这里翻地，就是为了让他找到这具棺木。
可惜鹟虽然是九阶兽人，但却是九阶兽人里感知最弱的那一批。
只有目力非常优秀。
这边又跟外界不是同一个神力体系，感知力弱的，恐怕还能掉上几个等阶。
这棺木埋得也不深，愣是挖了一个星期没发现。
苏珞贴近棺木，听到里面微弱的呼吸声。
静的几乎听不清。
她想了想，试探着敲了敲，“你好？”
“有人吗？”
等了不知多久，里面微弱的敲了敲，“有的。”
有人就好。
苏珞松了口气，反手抽出朱刃，一刀劈开了棺木。
棺木打开，露出里面瑟瑟发抖的小家伙。
小家伙穿着天蓝色的长袖长裤，脚上穿着小小的白色鞋子，手上戴着手套，甚至连头上都戴着鹅黄色的帽子。
一抬头，口罩上方泪眼汪汪的双眼就往下滴答滴答的掉眼泪。
“姐姐好凶。”
苏珞：……
关于出门一天，领了一个孩子回家这件事，苏珞怎么都没办法跟蛇阿瑾解释明白。
蛇阿瑾气的在饭桌上用竖瞳瞪了他整整几个小时。
过分。
她今天正好去河边磨砺憋气的时间，试图掌握潜泳这个技能，结果妈咪就被人趁虚而入了！
这只一看就非常弱小的崽子是哪里来的？
味道又甜美，又弱小。
比鹤父兽还菜鸡的家伙，怎么能加入他们家庭？
“妈咪，这是给我准备的晚饭吗？”蛇阿瑾笑的甜美，问问题的语气也非常的正常。
就是被念叨成‘晚饭’的小家伙一个哆嗦，差点没吓得尿裤子。
他，他是不是吃太多了，被嫌弃了？
可忘忧谷不是不限量的吗？
他吃的这些，也不多啊。
小家伙偷偷看向蛇阿瑾，在她带着杀气的眼神里，悄悄把碗里的一个包子放了回去。
过了会儿，又放了一个。
“妈咪——”蛇阿瑾忍不住了。
“他还把自己拿到碗里的东西放回去！谁吃他的口水啊！”
小家伙也急了，“我还没吃呢！”
“我碗里干净的，我吃包子也不沾手，肯定没弄脏！”
“那你也不能那么没礼貌！”蛇阿瑾用鎏金色的竖瞳盯着他，深色的皮肤隐现淡淡的鎏金色花草纹。
小家伙倒吸一口包子的香气，哆嗦着认怂，“我，我错了。”
“我都两千年没见过爸妈了，没教养很正常。”
嗯，我自己骂自己，让你没地方可以骂。
“你！”蛇阿瑾瞪大眼睛，绞尽脑汁，试图从数个记忆里找到可以应对这个场景的办法。
可是她才化形多久，要融会贯通那么多记忆还是太过困难。
现在只能指着那个家伙，一句话说不出来。
一直旁观的苏珞也累了，“好了，阿瑾，他是妈咪在地里挖出来的，你不用搭理他。”
“他吃的也是忘忧谷送来的，不会影响你的晚饭的。”
除了送来的包子，蛇阿瑾还有她亲手炖的一碗鱼汤呢。
蛇阿瑾坐下来，脸蛋还是气的圆鼓鼓。
她知道这个家里，现在妈咪眼前只有她这一只幼崽，也知道这个不知哪来的家伙不可能影响她的家庭地位。
可是看到就觉得有点烦肿么办？
她就是不喜欢妈咪眼里有其他崽崽。
越想，她越觉得这个家伙看不顺眼，三两口吃完包子，鱼汤也一下喝完，她立刻跑出家门。
“妈咪，我晚上再回来！”
她还是要努力成长才行。
等她长大一点了，有等阶了，这些家伙就统统不能靠近妈咪五十米。
她蛇阿瑾说的！
等她走了，小家伙才像是松了口气，把刚刚那两个包子拿到碗里，三两口吃完，还想拿的时候犹豫了。
“我，我还能吃吗？”
“吃吧。”都是忘忧谷送来的，想吃就随便吃。
等他吃了两篮子的包子，才揉了揉自己的肚皮，松了口气，“抱歉，我可能有两百年没吃东西了。”
“每次出来都要吃好多……”
“我叫罗一果，谷主让你来找我，是因为你有什么朋友没有能量了吗？”
罗一果眨眨眼，歪了歪头，头上的帽子牢牢固定在头上，做什么动作都没有掉。
苏珞问道，“这个能量，指的是什么？”
罗一果托腮，眉头紧锁，“能量嘛……”
“就是身体里的那股气。”
“每个兽人身体里都有气，有的人可以发现，他就可以通过这个气变得更强，同样的身材，他能使用的力量就比别人要多。”
“兽神就是发现了这个气，才在苦修中突破自我，发现了世界上第一条神路，一路高歌，最后在簇拥之下，飞升为兽神的。”
“也是因为兽神开启了身体的自我开发，兽人们才能拥有自己的能力。”
“神使，高阶兽人，甚至是你我，不都受兽神的荫蔽，才走到这个地步了吗？”
“就是你走的比较远，现在找到了独立于兽神的另一条神路……”
“如果是你的话，我帮不了你哦。”
罗一果摇摇头，一脸可惜，可忽然又感叹，“要是你成为新神，这个世界可能也会安逸一点。”
他托腮，软软的脸蛋像个童稚未脱的小崽子。
“你的气，是我见过最最温柔的。”
“你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