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叫医院的警卫人员,将闹事的人带走,自己则急匆匆的跑回了停车场。
来到车边,林牧就看见姜瑞坐在后排弯着腰,他都没看见白淼。
直至林牧拉开后排的车门,他这才看清,白淼竟然把自己缩在后排座位,和驾驶座之间的缝隙里。
他双臂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在臂弯里。
林牧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白淼的发顶。
见林牧过来,姜瑞便下了车对他说道“林队长,刚才白淼的反应你也看到了。
所以有些话,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不能在这耽搁太久,你把死者的病例给我,我先带回去。
你在这里好好的安慰一下他吧。”
听了姜瑞的话,林牧二话没说就把手机里拍摄的病例照片,转发给了姜瑞。
姜瑞也不能耽误太多时间,便自己打车先走了。
林牧也坐进了车里,白淼好似对外界发生了什么毫无感知,他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车厢里安静的,仿佛空气都静止了一般。
还是林牧先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你现在愿意和我说说了吗?”
蜷缩在角落里的人终于动了,他缓缓的抬起了头,把头靠在车门上,露出了一张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他的眼神也非常的呆滞,没有了刚才的狠厉,也没了平日假装出来的笑意。
林牧看着这样毫无生气的白淼,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也被绑上了千斤的巨石,跳的十分费力。
林牧把手伸向了副驾驶的座椅下面,将车座往前调到了最大。
然后学着白淼的样子,坐到了他对面。
可是警车是轿车,车里的空间本身就不大。
即便林牧把座椅往前调了些,可他近一米九的身高,坐下来还是十分的费力。
白淼看着林牧滑稽的动作,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直至林牧坐在他对面,和他对上了视线,白淼才终于开口了“你去过我家也看到了,我家就剩我自己了。
我父亲生前是一名骨科大夫,我母亲生前是大学的古文教授。
我在21岁之前的人生,简直是顺风顺水。
我父亲从小就是我的偶像,我曾经看着他让一个个坐着轮椅,甚至卧床的患者重新站了起来。
我那会觉得他非常的了不起,也很想像他一样,穿上那身白大衣,成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
所以我才在高考的时候,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临床医学专业。
可是在我21岁生日那天,我却因为一起医闹,失去了我挚爱的双亲。”
说到这里,白淼的眼圈红了,他仰起脖颈,快速的眨了眨眼睛,让眼里的水气消散。
才继续说道“对不起啊林队长,刚才让你看笑话了。
你以为我刚才那样,是因为我痛恨医闹的人吗?”
没等林牧回答,白淼却自顾自的说道“我不是恨他,我是恨我自己!
我父亲当时被凶手一刀捅穿了心脏,即便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了。
而我那会儿竟然被吓傻了,我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父亲身上,完全忽略了我身边的母亲。
我就这么看着她,跑到了我父亲的身边。
然后被已经杀红眼的凶手,在腹部狠狠的捅了一刀。
后来凶手被制服,我父母也被送进了抢救室。
我父亲其实早就没了生命体征,所以对他的急救只是象征性的。
可我的母亲却是足足做了10个小时的手术,然后她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又要面对因为结肠破裂,导致的腹腔感染。
我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所承受的痛苦是无法想象的。
而让她痛苦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是我的懦弱无能,没有制止住母亲的行为。
也是我求着医生救她,才让她多承受了这1周生不如死的折磨。
这么多年来,我恨的一直就是我自己。
我为什么这么懦弱,我有什么权利让我母亲受苦!”
说到这里,白淼的声音已经开始不自主的发颤。
林牧看着这样的白淼,一把上前握着他的肩膀吼道“白淼,冷静点,你听我说。
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白淼被林牧吼得一愣,仰着头静静的看着他。
林牧又继续缓声说道“白淼,你父母的感情一定很好。
所以在一个人发生危险的时候,另一个人会毫不犹豫的扑过去,那叫本能。
就好像你抓了一个烫手的东西,你的手会先于大脑做出反应,让你扔下这个东西一样。
所以即便你当时反应再快,也快不过这种本能。
还有,你当时求着医生救你母亲的时候,也不知道她伤的那么重。
更是不会想到,她会在术后发生感染。
这些不是你在事情发生的时候,能预料到的结果。
所以不要怪自己了白淼,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白淼听了林牧的话,眼睛再次湿润了起来,他呆呆的看着林牧,说道“那我应该怪谁?
我应该怪我那‘多管闲事’的父亲吗?
还是应该怪那个已经给他们偿命的凶手?
我怪谁有用吗?
他们都回不来了。
所以我只能怪我自己,这样我的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林牧上前一把抱住白淼,说道“白淼,你想哭就哭吧。
把你心所有委屈和苦闷都发泄出来吧。
这真的不是你的错,不要再这么折磨自己了。”
白淼的额头抵在林牧的肩上,说道“你也让我哭,师哥也让我哭。
可哭有什么用,他们又回不来了。”
林牧看着白淼后脖颈处那凸出的骨头,知道他这7年来,一定日日夜夜都在反思自己当日的行为,并没有从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