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槿初坠入冰冷的河底,那刺骨的严寒直往骨头里钻,身体仿佛灌铅般沉下去,双臂拼命地划动,往河面上游去。
游到一半,她的右脚踝突然被水草之类的缠住了,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她长期憋气,导致大脑严重缺氧,当吐出最后一长串水泡后,整个人意识都变得模糊不清。
突然,前方有道白影,犹如浪里白条朝她这边游来。
仿佛一束耀眼的光芒,点燃生的希望。
夏槿初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噼里啪啦”柴火的燃烧声。
夏槿初睁开千斤重的眼皮,发现躺在一个陌生的渔舍,身上盖着羊毛毯子,床边有个小火堆,上面正煮着热气腾腾的羊奶茶。
这是哪里?
我不是沉在河底?
夏槿初的头隐隐作痛,只记得被水草缠住了脚踝溺了水,目光无意间落在身上,发现换了身干净的粗布麻衣。
是谁帮我换的衣裳?
我的清白之身,岂不是毁于一旦了!
正胡思乱想着,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撩起门帘走了进来。
“醒了?你的衣裳烤干了,可以换上了。”
苏以墨身穿白鹤云纹锦袍,头戴白玉冠,蓝宝石腰带下坠着一块上等润玉,举手投足透着温雅的气质,将手中的衣裳递还给她。
“首辅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夏槿初目露讶异,以他朝廷新贵的身份,不应该在朝廷处理公务。
难不成,是他帮我换的衣裳?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不合规矩,要是还被他看光了,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伤愈后,便前往燕王府拜访老师,不成想刚到燕王府门口,便遇到了你们将军府的小厮,一问他才知道你的行程。我去燕王府,本就想同老师商量,彻底铲除附近的山贼,于是便带人前来。”
苏以墨如实说,见她目光闪躲,双手紧紧地抱着羊毛毯子,便猜透她的心思。
“你身上都湿透了,附近正好有户渔民,我就把你带来了。这大娘热情好客,特意拿了身干净的衣裳帮你换上的。”
夏槿初紧悬的心终于落定,一想到刚才还险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双颊竟滚烫起来。
难道,在她坠河之前,看见从天而降的身影就是苏以墨?
可是他为什么会跟着跳崖?
这其中疑点重重,像团迷雾似的。
夏槿初忍不住抛出疑问。
“首辅大人,是你从河底把我捞出来的吗?”
苏以墨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我救下了将军府的人,他们死伤惨重,贵重物品全部都被洗劫一空。尤其是宋老夫人,不幸跌落马车摔伤了,已经派人送回府上了。”
他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仍然心有余悸。
“我找到了你的婢女海棠,她乞求我一定要救你。后来我追踪到你的踪迹,但不曾想你居然会选择跳崖。”
一想到夏槿初跳崖的刹那,他才策马赶至,眼前目睹她化为一只轻盈的大燕坠落下万丈深渊,义无反顾地跟着跳了下去。
【幸好崖底有条河流,要不然跌下去定会粉身碎骨。】
夏槿初想不到他会奋不顾身地纵身跃下,完全舍弃了他的仕途前程,以及性命。
“首辅大人,我何德何能,让你只身涉险。”
原本一切都在运筹帷幄之中,不曾想过会突发意外,要不是苏以墨的舍身相救,只怕她的性命也岌岌可危。
“这都是我应该的......”
苏以墨脱口而出,突然间意识到不妥,立刻改口道。
“夫人不必拘礼,你的父王乃是我的老师,作为学生,又怎会眼睁睁见死不救。”
【在我心中,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其他的皆为浮云。】
夏槿初读取到他的心声,眼底透着惊讶,被他这种大胆的想法吓到了。
转念一想,苏以墨年少时便经常来燕王府学习,两人虽然甚少见面交流,但从心底多少有些爱屋及乌的有礼有节相处。
夏槿初报以感激道。
“首辅大人,大恩大德定当涌泉相报。”
苏以墨见她这般客气,多少还是略带生疏,心中很不是滋味。
“夫人不必多礼,唤我名字即可。至于恩情,说到底还是我理应多谢谢燕王府才是。”
【救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不希望给你增添压力,更不想见你和我这般生疏拉远距离感。】
夏槿初前世被感情伤得体无完肤,重活一世只想复仇,对于感情早就心如死灰了。
她不敢妄自揣测苏以墨的心声,只当他为师兄那般敬重,相信他对自己这般关心也是看作师妹罢了。
“首辅......苏大人,上次你中毒的伤势好些没?”
夏槿初突然意识到他刚才的话,急中生智立即改口,却还是不太习惯直呼名讳。
“咳咳咳。”
苏以墨突然掩嘴轻咳起来,透出痛苦地神色。
“还没有好利索,但也已无大碍。”
表面一本正经地样子,内心却乐开了花。
【她关心我了?她这是在关心我吗?我居然能得到她的关心?好开心......】
夏槿初见他的气色欠佳,眼圈周围的乌青还未彻底褪去,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万不能受凉见水,这样只会加重他的病情。
想不到他居然会为了自己,不顾自身性命之忧,这让她日后该如何报答?
“苏大人,请坐,我替你看看脉象。”
苏以墨闻言,立刻顺从的拉过一张凳子,来到她身边坐下,伸出手来。
“有劳夫人了,我这最近浑身乏累,使不上劲,偶尔还会染上风寒,真是愈发不济了。”
夏槿初点了点头,伸出纤纤玉指搭在他的手腕脉搏上。
师尊曾经说过,在医者和病人之间是没有男女之分的,并不用刻意的避讳男女有别。
苏以墨感受着她指腹间传来的阵阵温度,心中早已放起了烟花爆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她还是很在意我的,我还以为她刻意想要疏远我。】
夏槿初细眉微蹙了下,看来这次坠河,他确实感染上了风寒。
此病虽小,但于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还是存在风险的。
“苏大人,你身上的匕首可否借我一用?”
苏以墨听闻“匕首”二字,这才蓦然回过神来,立刻从腰带间抽出递给她。
“不知夫人,要匕首作甚?”
夏槿初手持明晃晃的匕首,在烛台上烤红了,面不改色的朝手指上割去。
“我这血可以作为药引,你服下后不出几日便可痊愈。”
苏以墨大惊失色,上前一把夺下匕首,舍不得她受到丁点伤害。
“使不得!使不得!”
【割在你身,痛在我心。我宁可病死,也绝不会让你再割血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