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如今都只有半根神骨,即便是联手也只能和郁胧平分秋色,很难一决高下的拿下郁胧,时间拖久了场面就会越发不利,所以必须做到一击必杀,不留任何余地的拿下战局,不给郁胧死灰复燃的机会。
想要一击必杀,手里的骨血自然就成了最好的媒介,只要在上面落下隐蔽的术法,再加上郁胧万年来急于拿回骨血,定然不会被发现,即便发现也为时已晚。
果然,郁胧试着运转法力,却发现融合骨血的部位像是被钉进寒冰,寒气冻结住法力运转,截断了他的供给。
“你们!”他眼底戾气越来越浓重,狞笑道:“即便这样,你们的确是暂时处于上风,可你们也别忘了,龙族身死魂不灭,想要彻底杀死我,除非你们能灭了我的魂魄!否则我定会卷土重来,与你们不死不休!”
世间能灭他魂魄的除了天道,便再无它人,只要他不去主动招惹,天道就不会降雷,他也就死不了。
就像万年前的魔神大战,他只是在暗处略微推敲,那帮蠢货就自主发动战乱,搅得世间不得安宁,生灵涂炭,为他摆脱天道提供了充足的死灵气,败就败在杀出个寒渊,为他人做了嫁衣。
寒渊眼中满是冰寒的道:“灭你的魂魄的确是很难,可不代表我做不到。”
郁胧脸上的狂妄凝固住,诧异的盯着寒渊,气息变得不稳。
寒渊道:“万年前你能全身而退,不就是因为因你而死的生灵不知债主是谁,要是他们知道是你害死他们,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
古有言,屠杀无辜生灵不知悔改者,身上就会沾染杀孽,背负洗不掉的命债,如若不去偿还,债主会找上门纠缠,扰乱轮回秩序,换而言之就会与天道法则背道而驰。凭天道的性子,不会允许与自己背道而驰的存在,定会抹灭此人在世间的一切。
郁胧万年来没被债主找上门,无非是那些生灵不知罪魁祸首是他。
郁胧道:“那又如何?万年过去,那些亡魂游荡在世间每处,一时半会儿根本不能找我的麻烦。”
寒渊冷嗤道:“是么?”
话音落下,雪神台中央窜出六根冒着火焰的锁链,迅速的缠住郁胧四肢、脖子和腰,丹溯趁机跃上去,朱雀火凰附着在他刀上,挥刀时振翅直冲郁胧撞去,把动弹不得的郁胧撞摔进神台中央的碎石里。
“碰!”
石头崩裂炸开的声音震耳欲聋,神台中央烟尘四起。
寒渊落在一根断掉的柱子上,抬手把银枪丢出去插在一处针眼,双手结印念咒:“神血为墨,骨为刃,冤魂不灭,聚此渡岸,聚灵!”
一声令下,神台上事先布好的法阵亮起,朱雀和火凰吐出烈火包围阵法,火焰顺着阵纹燃烧,最后爬上锁链烧在郁胧身上。
片刻时间,周围黑色戾气越来越重,许多明灭不定的游魂从神台边缘爬上来,而后往中央的郁胧爬去,嘴里发出尖锐的叫声。
“是你!是你杀了我!”
“你怎么还活着!你怎么还活着!你去死啊!”
“该死!你该死!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越来越多的亡魂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雪神台下亡魂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这些亡魂都猩红着双眼爬向郁胧,哭喊号叫着让他偿命。
亡魂抓挠着郁胧的躯体,恨不得把他啖血食骨,可惜他们没有实体,只能死死的附在郁胧身上,不停的喊他偿命。
郁胧狂妄的笑容终于挂不住,疯狂动作挣脱锁链,但浑身法力被切断,根本无法挣脱禁锢。他癫狂的大吼道:“滚开!是你们蠢,被人当枪使不自知,你们该死!滚!”
“我们因你挑起大战而死,你是罪魁祸首,你该死!”
“罪魁祸首该死!”
随着亡魂一句句的讨债声,那些怨声如刻刀般,一字一句的刻在郁胧的躯体上,痛的他魂魄如同被打碎。
“寒渊!你现在就算是能杀了我,可你别忘了这聚灵要付出的代价!你也注定不得善终!”郁胧怨毒的盯着远处的寒渊,声嘶力竭的吼道。
亡灵怨声越刻越多,郁胧的躯体被摧残的千疮百孔,黑血流了满地。
天空中黑云压顶,乌黑的天空裂开了无数裂隙,苍雷从中穿梭,犹如一条条咆哮的苍龙,在云层中翻滚。那振聋发聩的雷声让人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红色苍雷一道接一道的往下劈,亡魂依旧不知恐惧的往郁胧爬去,苍雷也不停的打在郁胧身上,刺鼻的肉被烧焦味从他身上传来。
雷劫如同天罚之刃,凌厉劈下,撕裂空气,尖锐的雷霆破空声宣告着台中人洗不净的罪恶。
轰隆隆!轰隆隆!
云层中闷雷声不断,似乎是在酝酿着更强的苍雷,接着强光袭来,突然间,苍雷划破天际,将黑暗撕裂成千万碎片,白昼降临。巨大的红色雷电以势不可挡的架势劈在神台上,如巨兽般咆哮,震撼着人们的耳膜。
雷声中除了亡魂尖锐刺耳的哀嚎尖叫,还有郁胧不甘和疯狂的声音。
“哈哈哈!我在下面等着你们!”
在这片刻的炸裂声中,世界仿佛陷入了混沌,待雷声止住后,神台中央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再无其余生灵。
半根流火包裹的神骨从坑中飞向丹溯,显然是之前青雀从他那里盗走献给郁胧的。
收下神骨,在真的确认郁胧魂飞魄散后,丹溯松了口气。气还没吐完,那边的寒渊突然跪地,一口血毫无征兆的吐出。
丹溯吓得一激灵,赶紧瞬移过去扶住他,焦急问:“没事吧你!?”
寒渊:“有事!”
他抬手示意丹溯看,只见他的手臂开始变得如冰晶般透明,法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整个人生机逐渐溃散,越发苍白濒死。
丹溯想起郁胧死前那句话,惊恐的看他:“你割裂神魂去加强聚了灵阵!”
“嗯。”
聚灵阵能聚集亡魂,却不足以困住郁胧,想要同时聚灵又困住郁胧,只能两道阵法叠加后加以更强大的法宝作为阵胆,使阵法达到最大效果。
“胡闹!”
丹溯气的差点一巴掌打他脑子上,奈何寒渊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模样,他怕自己一巴掌下去人给拍散了。
“你知不知道神魂是除了神骨外第二重要的东西,你说割裂就割裂,非要魂飞魄散才心满意足么?!”
寒渊道:“无事,能长回来。”
丹溯被他气的脑瓜子疼,探出他只剩下一点神魂后,更是气吐血:“无事个屁!你下手可真狠啊,割的只剩这么点神魂,是巴不得下去和郁胧互掐!?你别忘了,神殿里还有人在等你,你现在躯体都快散了,怎么去见他!?”
“我自有……”
然而他话没说完,一个身影出现在神台上,在看到他这般狼狈模样后踉踉跄跄的冲他跑来。
“寒渊!”
寒渊心里登时“咯噔”一跳,无奈的开口:“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等我回去么,真不听话。”
他强撑着站起身,嘴角又流出鲜血,裴玄陵上前扶着他顺势倒在自己怀中,责怪道:“我不来你还能撑到回去见我么?”
自然是不能,他神魂割裂过度,快要撑不住了。
丹溯摇了摇头,默默的走到偏僻处,留给他们最后的相处时间。
倒在他怀中的寒渊何时有过如今的狼狈,往日的他风光无限,纤尘不染,现在的他浑身是血,脸色苍白无力,躯体濒临溃散。他会成如今的样子,一半的原因都在自己身上,是自己害得他变成这样。
即便现在寒渊虚弱得进气多出气少,他还是察觉到了裴玄陵的情绪变化,柔声安慰他道:“别难过,我会没事的。”
裴玄陵泪断线的掉,颤抖着道:“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是为了我,你就不会变成这样,都怪我,都怪我。”
寒渊叹息一声,伸手回抱他,安抚的拍他的后背:“不怪你,我自愿如此,你不必自责。”
裴玄陵握紧他的手,哽咽着道:“我好后悔这一世遇见你,如果你没遇见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你依旧是站在云端俯瞰世间的神明,便不会遇到这么多的麻烦,我当初为什么要缠着你帮忙,我真是罪不可赦!”
要是这一世能错开,寒渊便不会屡次三番为了他冒险,最后没了半根神骨又失去神魂,他就该在初见时见好就收,然后远远的疏离,时间长了自然就忘了他,没了交集也没了接二连三的事。
他为什么要犯贱的凑上去,害得这个人为你供出性命,万年前他害的寒渊孑然一身还不够狠么?
寒渊帮他把凌乱的发丝理好,道:“那我问你,万年前你奋不顾身的闯进雪谷救我,可曾后悔过?”
裴玄陵毫不犹豫的摇头,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立即恢复过来,明白了他说这话的意思。
寒渊眉眼间荡开笑意:“那便是了,你救我不曾有悔,我救你亦是无怨无悔,只因我们都相互珍重彼此,所以都会奋不顾身,别自责,笑一笑。”
可是他笑不出来,他只觉得现在浑身疼,那种疼痛无法言喻,无处宣泄,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处骨头都疼,疼得喘不过气。
寒渊气息已经弱的不能再弱,身体不断的褪色,不断透明,已经到了快要看不见的地步。
他气丝若游的道:“阿藏,我,我有点累了,想,想睡会儿……”
裴玄陵急忙抓住他的手,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他的手,泣不成声:“别睡,你答应过要陪着我的,你不能食言,你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寒渊:“自然,不会食言,我一直记得,可是我真的,真的好累,等我醒过来再陪你,可以么?”
裴玄陵半信半疑的道:“真的?”
“真的,等我醒来就好,别哭。”
裴玄陵:“我不哭。”
寒渊声音淡淡的道:“嗯。”
应完声,寒渊的手垂落在雪地里,那双好看有神的蓝色眸子逐渐涣散,眼皮缓缓落下遮住眸子,气息消失,安静的仿佛躺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裴玄陵收拢手臂想抱紧他,却在他收紧手臂的瞬间,怀中人如同雪人般化作一捧白雪,在寒风的吹拂下飘散开来。
他迅速的抓住一枚雪花握在手心,因手心温度高,雪花很快就化成一滴水,顺着手掌滑落在地上。
万籁俱寂中,他摊开手掌坐在雪地中,咬着苍白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眼泪无声滑落,仿佛泪水能缓解内心的疼痛。
望着飘雪的天空,喃喃道:“说到做到,不许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