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马殷、王氏兄弟南下的方案,齐慎算是了结了一件心事。
接下来的数日,他并没有着急返回汴京,而是留在洛阳城内,慢慢领略这座千年古都风土人情的同时,顺便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把这块新地盘交给谁来打理。
都畿道位置特殊,不但与宣武军非常靠近,称得上是汴京的屏障,其治所洛阳更是自古以来的名城,因此这里必须交给一个既有能力,又值得信任的人来经营,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这个人应该选谁才好呢?
齐慎第一个想到的是张居言,张居言治理地方的能力很强,历史上后梁朱温在获得都畿道后,便是交给对方来管理,而对方也不负众望,没几年便将洛阳及其周边郡县,治理得风调雨顺、富庶殷实。
把都畿道交给张居言,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可张居言如今正在山南东道做节度使,倘若把他调到都畿道来,那山南东道又要交给谁呢?
“啧啧,看来不管怎么样,孤都要启用一位新人出来接任节度使,才能维持平衡了。”
洛阳行宫内,齐慎一个人坐在大殿内,心里暗暗计较了许久,始终拿不定主意。思来想去,最终他还是决定暂时将此事搁下,等回到汴京之后,再与敬翔、李振、张佶等人商议。
一群人思考,总比自己一个人思考要靠谱。
计较已定,齐慎挥手召来几名侍卫,正打算让众人把王檀找来,安排启程回京之事。没想到王檀却自己领着几个随从,火急火燎地从远处赶了过来。
“主公,主公,大事不好。”
王檀快步走到齐慎面前,一面用手撑着大殿前的柱子,一面弯着腰,气喘吁吁道:
“河北那边,出,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不要慌。”
眼看王檀愁容满面、神色不安,齐慎忙朝周边拂了拂衣袖,示意侍卫们退下,接着亲自给对方斟了一杯冷茶。
王檀接过茶杯猛灌几口,用袖子擦了擦嘴,拿捏着语气道:“主公,昨日河北有隐卫送来密报,北路军杨师厚治下的孝节军,近来多有僭越不臣之举,如此下去,恐怕会有什么变故。”
“等等,你说什么?”
齐慎闻听此言,双目顿时瞪成了铜铃,久久不发一言。很显然,这个消息实在太让他震惊了。
见自家主公如此,王檀愣了愣,忙低声安慰道:“主公,这些不过是小道传闻罢了,真假尚未可知,主公不要太过忧虑。”
“行了,孤自有分数。”齐慎缓缓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望着对方道:“孝节军究竟哪些地方僭越不臣了,你只管说,说得不对孤也不怪你。”
王檀咽了口唾沫道:“根据探子送来的密报,先是有孝节军将领张彦等人,自作主张,把从义昌军那里缴获的物资私分给了北路诸军;随后这帮人未向主公请示,便私自收编了义昌军投降的数万兵马;还有传言说,说……”
“说什么?”
“说他们已秘密派人与李克用取得了联络,准备割据义昌军,起兵背叛魏国。”
“简直是一派胡言!”
齐慎听到这里,忍不住怒气冲冲道:“且不说孤对杨师厚恩重如山,对方没有理由背叛于孤,就说杨师厚手里的孝节军,满打满算不过三万来人,哪怕加上王虔裕的控鹤军,也就五万人不到。至于北路军其他兵马,全都是各地藩镇的私兵,哪个会追随他造反,他拿什么割据义昌军?”
“啧啧……孤明白了,定是有什么奸人宵小,故意散播这些的假消息,想要离间孤与杨师厚的关系,让我们君臣互相猜疑,哼!以为孤这么容易上当吗?”
王檀闻言,以为齐慎口中的奸人宵小是指自己,赶忙跪倒在地,边叩头边为自己辩解道:
“主公,这些消息全都是末将从北方隐卫那边接到的,没有哪一条是末将自己胡乱杜撰的,请主公明察!请主公明察!”
“好了,孤又不是在说你,你急些什么。”
王檀和杨师厚素来无冤无仇,齐慎知道,这些传闻肯定不会是王檀在造谣,对方压根就没有造谣的动机。
关于杨师厚和孝节军,是否存在僭越不臣之举,齐慎个人是不愿意相信的,就算真的有这回事,他也认为那肯定不是杨师厚的本意,多半是对方麾下的将领自作主张。
但不管怎么说,有些事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沉默了片刻,齐慎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扶起王檀道:
“从今天开始,让你的人给孤好好盯着孝节军诸将,还有杨师厚的一举一动,此事究竟是真是假,你们务必要给孤查个水落石出。还有,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不许对任何外人透露半分,否则孤唯你是问!”
王檀拱手道:“主公放心,末将是主公的鹰犬,只对主公一人负责!旁人休想从末将口中得到任何消息!”
“很好,很好。”
齐慎拍着对方的肩膀,勉励道:“众美,你对孤的忠诚,孤是看在眼里的,孤发誓,只要孤的魏国存在一天,你和你的子孙,就能与孤共享富贵。”
话说到这里,齐慎心里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义昌军被攻克,都畿道也被拿下,眼看着天下大势正在朝着自己规划的方向慢慢演进,怎么这个时候,偏偏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不可能,不可能……除非杨师厚真的吃错药了,不然平白无故的,对方干嘛要学钟会和邓艾?义昌军又不是蜀地,只要占据了几处要地,就能割据一方。
那里可是华北平原啊,一马平川,没有退路。
…
齐慎不相信杨师厚想造自己的反,而实际上,杨师厚也确实并不是真的有反意。
对方只是受到一些下属的蛊惑,心中隐隐产生了在义昌军担任节度使的念头。
“军主,这些年来,您为魏王殿下南征北战、攻城掠地,论及战功,就是和葛从周相比也不遑多让,殿下早就该封您做节度使了!”
“是啊,凭什么朱瑄那样半路归顺魏国的降将,都能被封为节度使,而像军主这样战功赫赫的老将,却一直不能受封呢,我等真是为军主不值!”
沧州城内,孝节军军营。
以张彦为首的一众孝节军将领,争先恐后地向着杨师厚撺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