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遂宁两位公主虽然和侄儿李裕一直躲在车内,不过方才车外发生的事,她们都是听到了的。
期间姐妹两人甚至忍不住好奇,悄悄拉开车帘,向齐慎所在的方向望去。
发现齐慎三十岁年纪,头戴幞冠,身上穿着华丽的织金盘领袍,周边簇拥着数以万计的随从,举手投足间充满贵气,简直比自己的皇兄更像皇帝,二人皆有些心情复杂。
此刻听到齐慎在车帘外问话,金华公主李婕回头望了望侄儿李裕,鼓起勇气掀开车帘,随后抬眼与齐慎对视,缓缓道:
“魏王不必拘礼,奴家在长安时,便久闻魏王是我大唐的栋梁之臣,如今皇室有难,魏王不但出兵护送我等入汴,还亲率封国臣民前来迎接,魏王之忠心,可鉴日月。”
一旁的遂宁公主原本有些胆怯,但见姐姐开口与齐慎说话,于是也跟着低声道:“魏王是……是我大唐的忠臣,将来奴家和姐姐一定禀明皇兄,让他再给魏王加官进爵。”
两位公主姿态也已经拿得很低了,二人在齐慎面前,居然以“奴家”自称,完全没有半分公主该有的架子。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她们心里清楚,自己这一行人,眼下都在齐慎的地盘,万一哪里得罪了对方,只怕今后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说起来,这金华公主李婕和妹妹遂宁公主李妤,名义上是大唐的天潢贵胄、金枝玉叶,理当享尽荣华富贵,但实际上,两人的生活过得还不如一些世家小姐。
当年黄巢攻陷长安,前任皇帝唐僖宗仓惶出逃川蜀,无数宗室成员被迫跟着一起离开长安,包括当时尚未登基还是寿王的李晔,金华公主李婕和妹妹遂宁公主李妤,自然也在其中。
长期以来颠沛流离的生活,加上亲眼目睹大唐这些年来的衰败景象,导致二人要比同龄少女更加早熟,也更加知书达礼。
“唔……”
眼看两位公主如此刻意讨好自己,齐慎对她们颇有几分同情,也不忍心说什么难堪的话,停顿了片刻,开口道:
“两位公主殿下,臣已命人准备好了行宫,本来是准备迎接圣驾用的,如今既然官家尚未驾临,就请两位公主和德王殿下暂时入住吧。”
齐慎口中的所谓“行宫”,实际上不过是魏王宫边缘角落几座尚未完工的偏殿。好不容易有机会控制皇帝一家,他自然不愿意让这帮人离开自己的视角。
听到齐慎要迎接自己几人入驻“行宫”,金华、遂宁两位公主对视片刻,很快点头答应。
这段时间来,每天在路上风餐露宿、提心吊胆的日子,两人也算是过够了。
…
说罢汴州,且说河阳三城。
刚刚打完胜仗的王檀,如今不但在孟州守军心中获得了极大的声望,自身实力也日渐增强。
在节度使诸葛仲方的支持下,王檀既同时节制着七千名从卫州来的河阳军士兵,还从刘建锋战败的残部里收编了八千人,再加上自己本部的一千名踏白军,以及这段时间从孟州附近招募的新兵,此刻手中的兵马已超过两万。
这种情况没过多久便引起了孟州守将刘经的警觉。
此时的刘经,名义上是孟州地区官阶最高的武将,但实际上他却只有两万五千多名兵马,而且其中大部分将士,还都是诸葛仲方的旧部,真正属于刘经本人的嫡系势力,只有六七千人。
眼看战事告一段落,王檀一行人始终没有离开孟州的意思,刘经渐渐意识到不对,开始怀疑是不是皇帝落入自己手中的事,已经被诸葛仲方知晓,对方故意派王檀等人前来,想要对自己不利。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想,这日傍晚,刘经特意在自己的府邸后院设下酒宴,接着派人将王檀请来,开口试探对方道:
“李将军,眼下贼兵已败,孟州暂时已经安全了,倒是卫州那边,听说节帅大人和孙儒部将马殷还在交战,正需要兵马支援,将军何不领兵返回卫州?”
刘经直到现在仍然不知道王檀的真实身份,一直以为李潭就是对方名字。
王檀头戴束发冠,身穿行衣,端坐在酒桌前,听了刘经的话,一面自顾自斟酒,一面摇头道:
“刘大人说得虽有道理,但本将军临来之前,诸葛大人曾有交待,一旦击退孙儒的兵马,孟州各地的防务,便由本将军亲手接管,以防贼军再度进犯,所以我暂时还不能返回卫州。”
“什么?由你接管孟州?”刘经闻言,气得脸色发青:“你来接管孟州,那本帅做什么?”
“节帅大人有令,让刘大人将兵权暂时托付给本将军,然后亲自到卫州一趟,节帅大人有些事想向你问个清楚。”
“哼,他有什么事不能直言,非要本帅去卫州不可?”
眼看刘经到了这时,还在跟自己装糊涂,王檀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道:
“刘大人,卫州那边,有人向诸葛大人禀报,说是看到天子的车驾出现在城门外,后来又突然不见了,当时正好是你领兵出城,想必天子和贵妃就是被你藏起来了吧?”
“什么天子贵妃,一派胡言!”
刘经自然不承认是自己劫持的皇帝,一面向王檀冷眼怒视,一面色厉内荏道:“姓李的,本官念在你是节帅大人亲信,又刚刚击退孙儒贼兵的份上,一直对你礼敬有加,如今你竟敢污蔑于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经说到这里,突然站起身来,朝周边拍了拍手。
下一刻,便见上百名听到声音,提前埋伏在后院的带刀甲士,立刻从四周围拢向前,很快将王檀和他身边的数名随从包围起来。
发现自己被人围住,王檀眯眼道:“刘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刘经冷笑道:“姓李的,你若是识趣,就把诸葛仲方赐你的兵符交出来,我保证留你一条性命,将你安全送出孟州,如若不然,哼,你应该知道后果。”
王檀举起酒杯浅抿一口,不慌不忙道:“要我交出兵权可以,但我还是想问清楚,天子和贵妃,究竟是不是在你这里。”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刘经双手抱在胸前,有恃无恐道:“你回去告诉诸葛仲方那小儿,他的家眷可都还在孟州呢,他若不想这些人有事,就不要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