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时才注意到两人的身高差有点离谱。站直溜了也没到赭言的肩膀。
杨沐长得很娇小，骨架小，脸也小，赭言一只手都能把她提溜起来。
她从赭言怀里出来，看着他手上的煎豆腐，并没有动过的痕迹。
“你不吃吗？”
“我不爱吃。”
“你不爱吃，赭铭也不爱吃，你们男人是不是只喜欢喝酒啊。”
“你也给赭铭买过？”
“嗯，不过不是煎豆腐，是如意糕。”杨沐把煎豆腐吃完，把他的那份拿了过来，边吃边问，“那你们爱吃什么？花生米？”
花生米只能当下酒菜。
赭言想了想，低头看她，“我喜欢吃肉。”
杨沐顿了下，从怀里拿出秀帕擦了擦嘴，“肉？烤肉？”
“嗯。”
她突然想到这条街的尽头，有一间烤肉铺子，专门卖烤鸡烤鸭烤全羊之类，便拉着赭言往街的尽头跑去。
赭言只是随口一说，没真想现在吃。更何况，他不喜欢在外人面前摘下面罩。
看着手里的烤鸡，他突然觉得这姑娘行动力太强了。
“我也想吃，你能掰个鸡腿给我吃吗？”杨沐的眼睛很亮，很单纯，没有一丝浊气。
纯净得有点过分。
有时候赭言就在想，这样的姑娘怎样才能在江府里活下去的呢？
可能……靠的是金豆子吧。
赭言心里笑了笑，给她掰了个大鸡腿。
杨沐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咽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问，“你是不是脸上有伤啊？”
赭言低眉，“怎么这么问。”
“我问了赭铭哥哥，他说你是影卫统领，可以不用戴面罩。兰若说，你以前是不戴面罩的。只是前几年的某一天，突然戴上了。是受伤了吗？”
赭言心里有些惊讶，不傻，很细心。
“不是。”
“哦~~”杨沐抿了抿嘴，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
“怎么了？”
“我觉得，既然不是受伤，那肯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不能露脸。我给你买的烤鸡，不吃就凉了。干脆你别吃了，我带回去给兰若。”
他点头，“嗯。”
杨沐有些尴尬，刚刚就应该想到的，现在才想到，反应慢了。
不买吃的，她改为买用的。
衣裳，买！鞋子，买！玉佩玉簪，买！
她觉得发带很不错，买了十几条不同款式的，都是最好的。
老板娘说，“姑娘给郎君挑的，还给哥哥挑的？”
杨沐笑得开心，“他是我的异姓哥哥，不是郎君。他人可好了，我被人欺负，刚给我出完气呢！”
老板娘不敢靠近赭言，只能问，“你哥哥魁梧，人又高，我们这没有合适的成衣，这样吧，你先挑款式，我让伙计给他量量尺寸。制好之后送到贵府，你看如何？”
“好的老板娘！”
杨沐还说了一些配色和需要注意的细节，老板娘用笔记下。
一旁的赭言有些好奇。
她说她总是被欺负，看样子不是名门世家的小姐。
小门小派的也不至于被欺辱成这样子，也不找靠山。看来，应该是没什么身份地位。但看着花钱的速度和鉴美能力，并不差。
“这两个哪个好看？”
杨沐拿着两块精美的秀帕，一块是暗黄色锦缎桃花样式，另一块是淡青色锦缎兰花样式，她很纠结要哪一个。
赭言低头，看了两眼，“喜欢可以都买了。”
“钱只够买一块的了。”
赭言不解，“你为何只给我买？”
“我不缺啊，这钱都是不义之财，赶紧花了免得挡我的运气。”
赭言心里觉得好笑，“就不怕挡我的运气？”
杨沐笑得灿烂，“钱是兰若拿的，东西是我给你买的，怎么挡你的运气呢？”
说的很有道理，挺聪明。
兰若挑了那块暗黄色的秀帕，上面的桃花很好看。她喜欢桃花。
“赭言哥哥，赭铭哥哥最近还好吗？”
最近他们两个没聚一块。
自从知道赭铭和兰若有一腿之后，赭言心里就不是很待见他，甚至希望兰若拒绝他。这样，赭铭就能安安心心陪兄弟们喝酒了。
说实话，是有些嫉妒了。
“不知道。”
“哦~~”
回去的路上，杨沐一直在数手里仅有的两颗金豆子。一遍又一遍，心情也是越来越低迷。
这两颗金豆子还是撒的时候，不小心掉进腰封里的。
接下来的日子很难熬啊。要不写信让娘亲再寄点金子过来？
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娘亲不缺钱，问了肯定会给。但是，难免会多想，叨念着是不是受人欺负了。
娘亲一急就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她不想让娘亲担心。
兰若答应了要保护她，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兰若很忙，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总之感觉没有她悠闲。
“给。”
一个荷包落在她眼前，黑色的，上面没有任何刺绣，只有黑色的流苏，上面挂着一颗玉石。
“这是什么？”说话间，她已经拿了过来，打开一看，是几腚碎金子。“你给我这个干嘛呀？”
“你不是担心别人会打你。”
杨沐把荷包还给了他，自顾自的在前面走着。
赭言走上去，跟得近了，她才说话。
“她们都是小门派的小姐，不缺银子花。捉弄我，无非就是看我没有靠山，随意找的由头。她们在这里待久了，腻了，找乐子就找到我身上了。我讨好她们，也不是因为怕，确实是打不过。”她有些不好意思，“她们不敢闹得太狠，怕兰若找人修理她们。偶尔丢块石头，丢点泥巴，往我饭菜里扔沙子，找个没人的角落打我几巴掌，这些小事蛮烦的。”
他有时候就在想，被人欺负成这样，她就没有含恨过吗？
“怎么不让赭铭帮你？”
杨沐蹙起秀眉，看着赭言，一双眼真诚无比。
“赭铭哥哥姓赭，后院姓江，于情于理不归他管。而且，他是个男人，我跟他没有任何身份的羁绊，插手后院女人们的事，越界了。”
这……也不笨啊，挺聪明的。
“娘亲跟我说，能自己解决的事，不要找男人替我解决。她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会贪图女子的容貌，把人拐回家生孩子。
然后纳妾，留恋青楼女子，整日整日不回家，还会生一堆孩子……”
杨沐停下脚步，想了一会儿，“我觉得娘亲这句话有欠考量，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像爹爹那样，还是有好男人的。赭铭哥哥就是这样的人，专情又强大。”
“专情？”
“对啊！我之前追求过他。他心里只有兰若，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兰若跟我说，赭铭送了个簪子她，年代久远，十分珍贵，一看就知道十分有意义。我都要羡慕死了。”
赭言问，“你不去争取？”
“人家两情相悦，我瞎掺和个什么劲。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吃点好吃的呢。”
很有自知之明。
到江府门口时，杨沐拿过那只凉掉的烤鸡，把鬼工球还给赭言。
“这东西很漂亮，对我来说有些承受不住。还是还给你吧。”
赭言愣了一瞬，接过来在手里把玩着。
她又软着声音说，“得补我一个。”
赭言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哪有人还要求补礼物的。
“嗯。”
“那我先走咯，回见~”
赭言看着那道娇小的身影，随着晚霞翩翩起舞，热烈且纯真。
他自嘲了下。站在这样的人身边，心里应该有愧吧。
他可是命里犯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