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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令向西展开新一轮军事行动,第一个月手里的可用兵力约是一万七八千的样子,到第二个月直接增加到三万四五千,在第三个月达到了预估的征召兵力。

第一个月的时候,晋军主要是袭扰正在迁徙的秦人,不与成建制的秦军进行交战。

到了第二个月,岐山的秦军试图出山,然后他们被魏颗所率的晋军堵住。

轮到第三个月,楼令手头统计俘获或主动来投靠的秦人,数量达到了惊人的五万有余。

怎么说呢?也就是二十多万的秦人,一共有四分之一脱离了秦廷的掌控。

在冬季末尾阶段,袭扰了秦人两个多月的晋军需要得到休整,秦人的迁徙队伍巴不得抓住机会赶紧开溜,双方展开军事行动的频率降低。

只不过,秦人得到的喘息时间只有五天不到,新投入的晋军又追了上来展开袭扰。

今天,楼令接见来了七天之久的秦国使者。

“晋卿,寡君已经决意远离晋国,你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呢?”白驹满脸愤懑,内心里充满了憋屈。

楼令面无表情地说道:“秦人屠戮期间,我国之人跪地求饶,不见秦军展露丝毫的仁慈。”

“你们已经展开报复,对秦人无差别屠杀了四五年之久,还不够吗?”白驹问道。

“不知道足下听过一句话没有?”楼令顿了顿,说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从字面就能够很好理解。

楼令所指的是,既然秦人先那么干,不要怪别人反过来将暴行施加在秦人身上,尤其是不止一次遭到秦军入侵之苦的晋人。

仁慈?秦廷也有那个脸来央求晋国仁慈?这是楼令遇到过最好笑的事情了。

“你们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达官贵人丢下其他人赶紧跑,跑得慢可能就跑不掉了。”楼令不是在进行威胁。

其实,秦国君臣也看出来了。

以楼氏为首的家族分明就是盯上了秦国的人口,要不然秦廷都已经组织迁徙,等迁徙完毕有大量的城池和土地留给晋国,晋军还死追不放是为了哪般。

“迄今为止,我军俘获五万余秦人,死于迁徙的秦人想来不低于一万,更多的秦人四处逃散。”楼令注视着白驹,说道:“继续垂死挣扎,只会让更多的秦人死于非命。”

白驹只看到了楼令无耻的嘴脸。

秦人为什么会那样惨?不正是楼令一手所导致的嘛。

现在好了,在楼令的嘴里变成是秦廷冥顽不灵,没有比这种嘴脸更无耻的行为了吧。

“你一定认为我很无耻。”楼令没有读心术,有眼睛能看白驹的表情:“在你们入侵晋地无恶不作而没有遭到报复的时候,是不是认为晋人软弱且可欺。有那种想法,会觉得自己无耻吗?”

人都是这样子的。

欺负别人的时候,哪里会站在被欺负者的角度进行思考。

只有等自己挨欺负了,才切身感受到痛苦。

人与人还能讲道德。

不存在温情脉脉之后,互相之间没有制衡,国家与国家使用何等手段实施竞争,无非就是各凭手段,谁胜利就站着指责灭亡的一方:你们曾经是多么残暴,手段何等的无耻。我们消灭你们完全是在造福全人类!

所以了,为什么史书上总是对胜利者各种极尽赞美,好像任何的过错跟胜利者无关?因为败亡的一方无法执笔写史啊!

现在,摆明就是秦国处在绝对的劣势,并且晋国强大到过分,晋国与秦国情况跟其他国家不一样,很难不是楼令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么说吧?秦国老早之前就没有向周王室和鲁国“通史”的行为,也就是秦国的史官进行什么记录,相关记录只存放在秦国自己的典藏室,没有向天子和其他诸侯报备了。

多久之前呢?大概是秦国与楚国结盟之后不久的那一阶段。

这就让楼令将自己的丑恶嘴脸表现得更加肆无忌惮,要是能够激怒秦国君臣跑过来拼命,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白驹发现楼令将一切展现得红果果之后,竟然是显得无懈可击。

要不然还怎么样?

作为晋国下军将的楼令已经不要脸,无法再从颜面或道德去约束,凭的就是硬实力了。

对了,秦国君臣还不知道晋国的卿位进行重新排序。

刚才楼令接受致意,懒得去进行纠正。

自从晋国展开对秦国的报复,尤其是楼氏一直侵略秦国,双方早就彻底撕破了脸。

到现在,哪怕秦廷迁徙到西边做出不再东返的保证,一样会让楼氏追求赶尽杀绝。

那种前提之下,楼氏根本不用在乎什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理念,反正不死不休就行了。

白驹完全无话可说,问道:“姒令要杀我吗?”

压根没有人对楼令指名道姓过,搞得他那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以时代背景而论,目下当面指名道姓是最恶毒的谩骂,没有之一。

那等同于什么?大概就是:你个无道无德的乱臣贼子,诅咒你阖家入土啊!

等楼令反应过来,稍微扭身抽出架子上的剑,顺手一甩剑尖洞穿白驹的胸膛,惯性还带着倒飞了两米,重重地摔在地上。

选择作死的白驹,他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很直接地求仁得仁了。

随同前来的秦人愣了好一会,回过神来要么“哇哇”大叫,不然就是身体发软坐地上。

“全部拿下,推出去枭首。”楼令不是脾气变大了,真就是不需要跟秦廷的代表客气。

帐内的武士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全部逮住,一个个捂嘴拖了出去。

那也不全是楼令在欺负秦国。

自从秦国被开除诸夏国籍,一直以来也没有重新入籍。

同样被开除出诸夏国籍的楚国,他们能够获得礼遇,原因是实力很强,没有傻蛋敢于任意欺辱。

秦国现在就是砧上之肉,并且他们被晋国视为了异邦。

诸夏各国怎么看待异邦呢?哪怕能够与异邦之人无障碍交流,多数人心里真的没有将异邦之人当人,至少不是和自己平等地位的人。

很多人以为外交场合上的大国雅量是彬彬有礼。平时没有冲突或许会保持基本的礼节,到了战场上交锋绝对是充满火药味,等交锋分出胜负就会在谈判桌上见证什么叫面目狰狞。

以为楼令是第一个杀使的人吗?并不是的。

其他国家被逼急了杀死使者的例子不提,秦穆公就在盛怒状态下杀过晋襄公派去的使者,甚至于秦穆公早先就囚禁过晋国之君了。

提到过了很多次,晋国跟秦国之间恩怨情仇非常复杂,并不是一件两件事情才导致,乃是秦国或晋国互相太多次不当人才造成。

拿天朝跟小日子来对比,那肯定是不至于。

问题在于真是秦国对晋国展开无差别屠戮。仅仅是这一点,无论晋国怎么报复秦国都不为过吧?

即便是那样,其余人先看到楼令一甩剑弄死秦君石派来的使者,又下令将其余秦人押出去斩首,还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们别一脸震惊的表情,我们注定与秦廷不死不休了。”楼令说出这个事实。

要说起来,楼令刚才也不是纯粹的愤怒,只是用行动来加强跟秦国不死不休的现有格局,免得其他人听了再多的警告,心里都不一定真的当回事。

魏相问道:“需要派人将首级送过去吗?”

“你啊……”楼令知道魏相很聪明,只是很多次觉得聪明过头了。

那是魏相品味出楼令要激怒秦国君臣,认为将首级送过去会有奇效。

“让颗大夫告知秦国君臣即可,不需要派人去给他们泄愤了。”楼令敢肯定一点,己方敢做初一,秦国君臣就敢做十五。

所以了,明知道派去送还首级的人会死得极惨,并且秦国君臣盛怒之下不会来拼命,何必搞那么一出操作呢。

这也是楼令跟当代贵族三观上的最大区别。直接说就是楼令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拿人命当成数字,不必要付出牺牲的情况下至少拿自己人的命当一回事,其他贵族则是不尽然了。

魏相抿了抿嘴唇,一些想说的话没有讲出来。

由魏颗去告知秦国君臣关于使者团被杀干净的事情?一定会让魏氏被秦国君臣迁怒。

楼氏跟秦国做得很绝,不代表魏氏也一样。

魏氏跟秦国某些贵族的关系还不错,比如至今仍旧坐在高位的杜回。

事实上,哪怕魏相曾经将秦国骂得贼难听,由于《绝秦书》写得太好的关系,有得是秦人喜欢乃至于崇拜魏相这位大文豪。

很快,楼令将秦国使节团杀干净的事情传开。

那当然是楼令有意为之,要不然哪怕传也是私底下偷偷议论,哪里可能到处有人在公开谈论。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别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将所有的残忍展现出来!

当然会有负面效果,包括楼令的名声受损,以及会有更多的秦人遭殃。

只是,与想要达到的整体战略相比,楼令认为值得。

季节来到冰雪融化的季节。

“秦军彻底龟缩进去,不出意外是想撤离了。”魏颗特地来‘郿’进行汇报。

他们这边持续交锋了将近三个月,讲事实却是交战烈度极低,两边付出的伤亡根本不超过两千人。

“我军需要进山追击吗?”魏颗进行请示。

“不。”楼令摇头继续往下说道:“岐山本就属于秦国境内,秦军又在里面待了几个月,他们熟悉里面的地形。”

换而言之,晋军对岐山里面的地形绝对比秦军陌生,秦军真想跑追不上,并且晋军太容易受到埋伏了。

“让他们逃。”楼令走到沙盘边上,指向了代表秦人迁徙的标志,说道:“这些人跑不掉。秦廷难以坐视他们被我们吃掉,秦军会绕路自动出现,尝试逼迫我们正面交战,换取迁徙队伍离开。”

然而,这一次却是楼令猜错了。

等一个多月之后,楼令才收到消息,秦国君臣带上将近三万大军丢下其余人向西。

在这个消息传来之前,楼令所知道的事情是各支迁徙的秦人队伍四散而逃。

那么就是说,秦国君臣明确判断出再继续耗下去只会损失更多,他们不想也不敢再折损有限兵力,同时也忍痛认为最后能跑多少算多少,跑不掉的就让晋军吃掉。

“太狠了!”楼令不是双标,真心认为秦国君臣太狠了。

楼令这里认为的狠有太多层意思。

首先,这一代的秦国君臣够魄力,明知不可为立马壮士断腕。

他们不断腕也不行,不说三万大军全数丧尽,再折损一万都将影响迁徙到西边的生存情况。

不是哪一个领导班子都有那个魄力将十多万国民舍弃,秦国君臣虽然让迁徙状态的秦人四散而逃,跟舍弃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当前,晋军正在以小队模式漫山遍野地抓捕秦人,每一天都有队伍带着俘获的秦人回转军营。

而现在,楼令已经不在“郿”城之内,来到了一个叫“小虢(guo)”的地方。

这里北边五六十里外就是“雍”,南边靠近渭水,西边约二十里外是“陈仓”,东边六七十里外是“平阳”。

秦国这一波迁徙,无论城池或村庄只是剩下极少数的人没跑。

晋军与其说是攻下那些城池,不如说是进行进驻。

“他们还不够狠,没有放火付之一炬。”魏相事先有猜测过秦国君臣会不顾一切逃跑,更想过会不会放火烧掉城池或村庄。

楼令听得一个愣神,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想焚城烧村。”

秦国是在下雪的冬季进行迁徙,不说雪覆盖得多厚,哪怕是薄薄的一层,点火烧起来雪化开就弄熄灭了。

另外,即便是在其它时节,纵火焚城是一种细活,真不是放一把火就算完事。哪里囤积易燃物,几个地方一块点火,需要考究的细节多到繁杂的程度。

焚烧村庄倒是简单一些,占地毕竟不像城池那么大,也没有城墙减弱风势,在顺风位置点火就行了,风到处吹的灰烬会引燃其它的地方。

只不过,想要大举焚城或烧村,真没有比天干物燥气候下更容易了。

相反,冬天下雪季节干那种事情的难度就是超级加倍。

秦人从城池或村庄撤离之前,他们干了尽情地打砸烧的行为,几乎每一座城池或村庄里面都是一片狼藉的模样。

“目前的统计数量?”楼令看向了林姒提问。

林姒记在脑子里,答道:“统计在册的俘虏八万两千多。”

在除了人之外,其余战利品的种类又多又杂,一时半会很难进行归纳。

楼令看向魏相,说道:“司寇的执法队需要前移。你去都城谒见新军将?”

魏相下意识看了看正在飘落蒙蒙细雨的天空,明知道是苦差事也只能应:“诺!”

隶属司寇的执法队本就是应用于消除匪患。

旷野之中有太多秦人在逃亡,未来一段时间必定是到处流窜的状态,他们为了活命必然偷鸡摸狗,更恶劣的事件也绝对会干。

那么,楼令请求隶属司寇的执法队向更西边移动执法,属于是正当且合理啊。

执法队抓捕到的人该怎么算?反正不会就那样归于范氏,讲流程就是送给当地贵族关押,怎么分配后面再划分。

有一个疑问,楼氏对秦国的这一次军事行动算完事了吗?并没有。

必须休整的部队就近入城,他们会在楼氏的强大后勤供应下,得到最好的休整。

一些比较晚到的部队,他们仍然会被拆散,漫山遍野地巡捕在逃的秦人。

当然,楼令并不是完全采取武力,会让各支队伍进行宣传,例如劝秦人各回各处,保证他们受到公平的待遇。

楼令保证的公平待遇是什么?

有封地和属民的秦人,他们别想过之前的日子,最好的待遇就是不被处死而已。

至于以前就是为奴为仆的秦人?继续为奴为仆还不够公正啊?

其实,楼令知道残暴过后最好是采取怀柔,问题在于有人获得,总该是有人失去。

楼令不是光脚在打拼基业,需要收买任何可以收买的群体。他的基本盘是晋人,必须优先保证晋人的利益。

如果连那都不懂区分?信不信搞得里外不是人,乃至于没有收买到人心,甚至搞到最后基本盘都给崩了。

“走吧,去‘雍’。”楼令本来是要去‘陈仓’一趟,听说雨季会持续半个月之久,取消了原定的计划。

楼令去“陈仓”不是为了看这一座城池怎么样,主要是知道“陈仓”边上有通往汉中的通道,想去亲眼瞅一瞅。

既然气候不允许,楼令自然不会头铁硬要去了。

两天后,楼令来到“雍”城之内。

该怎么说呢?城内很是有战乱的气息。

没有逃的秦人躲在屋内,再借由可以看向外面的缝隙,观看晋军在街道上行军。

好多的房屋被破坏,不是变得破破烂烂,便是有焚烧的痕迹。

街道两旁堆满了各种杂物,它们是先批入城的晋军,连同驱使没跑的秦人一块收拾的遗留。

“入宫吗?”林姒问道。

楼令摇头说道:“我暂时就不去了。”

城内的宫城当然已经有驻军,只是以楼令的身份不好亲自过去,至少不能大张旗鼓的进入。

干过类似事情的人臣,他们最后要么造反,不然就是被君主收拾。

当前还没有进入大肆兼并的时代,距离上一次大兼并应该是有个两百来年。

也就是说,近期沦陷的一国都城几乎没有。

攻克一个国家的都城,怎么来处理宫城,说实话就是当代人没有既定的章程。

“秦国宗庙里面的一应东西都被搬空了。”楼烦早就进行过汇报,不知道楼令拿到汇报没有。

楼令再次摇头,说道:“不管里面有什么,总之派兵把守门户,不要让人随意进出。”

有那么一件事情没人提,那就是秦国公室不止将祖宗牌位搬走,他们还启开陵墓转移了历代先君的棺木。

事实也是那样,秦国什么都能留下或丢弃,反正决不能让祖宗牌位,祭祀的礼器,先祖的遗骨,这些落到敌人的手上。

真要是上面那些落到敌人的手上,以春秋时代的规则就等于是亡国了。

只是呢?哪怕楼令能抢,他也不会派人去抢,甚至是有人看见汇报上来,会装傻当不知道。

这并不是留有底线,纯粹就是秦国在西边还有势力范围,那边有二三十万秦人。

要是楼氏抢了上面所提到的那些东西?活着的秦国公室不跟楼氏拼命,他们干脆抹脖子自杀算了。

“尽快算出有多少伤亡,耗费了多少物资。”楼令到现在手里也没有一个靠谱的数据。

这一轮军事行动实施下来,收获当然是非常大,耗费也是很夸张。

不要忘记楼氏这几年也参与征战,尤其是“杨梁一战”消耗了家族至少三成的资源。

针对秦国的这一次军事行动,调动过来的物资不说把库存掏光,反正仓库里面的物资能剩下三成都算多了。

“至少两年之内,我们无法再采取大规模行动。”楼令来到城墙之上,阅览城内城外的风光,说道:“我们是尽得了秦国的都城圈,短时间内只会有投入,别想能够收支平衡。”

林姒是楼氏的大管家,她比娇姬都要掌握更多家族机密数据,闻言跟着皱起眉头。

“困难是短暂的。”楼令不是要抱怨什么:“相比起可能面临的困难,我们完成了最关键的战略目标。”

他们将秦廷赶跑了,远在西边的“冀”地距离“雍”千多里之遥,中间还是空无人烟的区域。

要论损失的话,秦国的损失更大,他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舔伤口。

“接下来你会很忙。”楼令一脸的认真:“尽量调动人手参与进来,用最快的时间处理好相关的后续。”

林姒喜欢忙碌,尤其对手握权柄感到无比的满足,非但不会抱怨,相反满心的欢喜。

“不知道有没有五年的平稳时期?”楼令对此真的没有靠谱的判断。

说不定楚国想着马上报复。

也说不准秦人很快就卷土重来。

楼令清楚一点,不能贪图绝对的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