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左右,王知恩奶奶正在自家小池塘边洗衣服,一个女娃娃的声音传来:“奶奶,在洗衣服呢?” 奶奶抬头一看,原来是陈怡妹。
“是怡妹子啊,你们放学啦,怎么没看到我们家恩恩啊?”,奶奶问道。“他今天没和我一起嘞,他和张维还有一个新同学从娟冲那边走的,那边远一点应该晚点就到了”,陈怡妹回答道。“哦哦,那你快些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莫去耍水啦!” 王知恩奶奶叮嘱道。“晓得的,奶奶”,陈怡妹乖乖di应下。
孙子还没有回来,王知恩奶奶倒也没有担心,张维她是认识的,王知恩平时上学基本都是和陈怡妹一起,放学则偶尔会绕道一点从张维家那边回来,不过从张维家到王知恩家还有一段需要他一个人走,不像经常走的这边 一路都有陈怡妹和高年级的伙伴一起,他就走的比较少。
回到王知恩这边...
铃声响起,当天的最后一节课上完,老师通知放学后,同学们便收拾好书包,三五成群高高兴兴地相继回家。受李军邀请,王知恩这次没有和陈怡妹一起,而是和张维以及李军一块走的另一条路,李军说可以一起先到张维家把作业做了,然后他俩一起送王知恩回家,认个门以后好找到他家一起玩耍。
一路嬉戏打闹,三人来到了张维家里,屁股还没坐热,李军就催促着说要赶紧写作业,王知恩当时还纳闷“这哥们真爱学习,比我和维吉还积极”。(当地方言称呼男孩,喜欢在名字后面加吉和伢,发音又和鸡鸭一样,于是那边的小男孩就成了这个鸡,那个鸭。)
王知恩想着早点做完作业也好,刚好能赶回家练功,便也拿出作业写了起来。李军那边已经在飞快地动笔,不同于王知恩和张维两人先做数学,他是先写的日记,而且速度飞快,三下五除二就写完了。写完日记,他又拿出格子本抄写起生字。“这老几估计语文成绩不错啊,日记写得这么快”,王知恩见此心里想到。
不一会儿,王知恩做完了数学作业,刚准备装进书包就被李军一把夺过,生字也不写了,直接拿王知恩的数学作业抄了起来。“靠,我说怎么邀请我们一起做作业,还这么积极,原来是想抄啊!!!” 王知恩无语。。。
......
三人写(抄)完作业,又玩了一会,见天色渐暗,张维说:“我们把琰伢送回去吧,五点了,他回去还要练功嘞”。 “琰伢?练功?” 李军疑惑地问道。“琰伢就是王知恩,他小时候身体不好,他爷爷就教了他一套武功,我也跟着练过几次,你要感兴趣,一会我们到他家了可以叫王四爷爷教你”,张维解释道。王知恩字争琰,这是他小时候桥道士给他取的,张维和王知恩认识的早,关系又铁自然知道此事,为了表现出两人关系的不一般和内心的一点小骄傲,他不喜欢和别人一样叫他班长,与王知恩对话时叫老几,与人聊起时就称呼为琰伢,之前还缠着父亲要他给自己也取一个“字”,不过张父没答应。后来三个人的外号都是癫子,虽然没有比这还铁的称呼,但他们彼此之间还是按名或字称呼对方。
......
“我靠,武功?我说今天他咋能那么帅气地把我砸过去的课桌按住,赶紧的,走走走!去他家!” 李军闻言迫不及待地说道。
于是他们便收拾了作业,一起向王知恩家走去。张维家去王知恩家的路并不宽,是一条将将能过拖拉机的土路,路两边长着高矮不一的各种树木,在树之间的空地不时地有一座座坟墓露出,大部分是土坟,偶尔有一两座水泥封的。清明节刚过,坟头上立着坟主后人扫墓时留下的挂幡,挂幡是一种用白纸或者红绿彩纸剪成的富有阴间美感的物件,一般清明时挂在逝者坟头,这边人称这为“挂山”,意为给逝去的人送伞。
三人走在路上,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坟头的挂幡也在风中摇曳,像是在给路过的人打招呼,气氛有点阴森而诡异。
不过王、张、李三人这时并未注意,李军正在缠着王知恩讲他练功的经过,他听的兴起,突然口里喊了一声“看掌!”,接着便一掌向王知恩拍去,看那架势并没有留力,喜欢打架的他显然是想再试试王知恩的本事。王知恩本能地使出了《浑天筋骨功》中“擒纵如猿”的步伐向一旁躲闪,李军见王知恩连偷袭都能躲过,越发兴奋,变掌为拳又向王知恩挥去。
原来李军的父亲也是一位木匠,小时候耐不住李军的纠缠教过他一些简单的拳脚招式,李军精力旺盛又觉得自己“武功”无用武之地,便喜欢找同学打架,这下碰到了王知恩棋逢对手便又来了兴致。张维晓得两人是闹着玩,也没有阻止,只是跟上两人步伐。两人的打闹反倒使赶路的速度变快了几分,不一会便来到一处弯路,这条弯路左边是山,右边是一片半米来高的矮崖,矮崖下面则是连续的土坟,左边山上的树把快落山的太阳完全挡住,坟地里照不到一点阳光。。。
突然!一声痛呼传来,原来是王知恩和李军打闹太过专注,躲闪之间一不留神跳到了下面的坟地里,好死不死还一脚踩进了坟堆子的一个坑洞,坟头唯一的挂幡也被王知恩带倒掉在了地上。
“你们俩快来帮忙!娘得个笔的,我的脚拔不出来了!”
王知恩一边喊一边使劲用力想把自己的脚抽出来,但他的脚却好像越陷越深,他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脚紧紧地抓住并向下拽去。李军见状焦急地大喊:“么子情况?我来帮你”,说完也跳到坟堆上,张维也紧跟着跳了下来。
“我的脚踩到坟坑里了,明明没有多深,却怎么也抽不出来,我感觉有东西拽着我,你们快帮忙!” 李军和张维闻言,赶紧一人一边抓住王知恩的小腿一起用力向上拉,却怎么也拉不上来。“尼玛,怕不是撞到鬼了吧! 维哥我们再多使点劲啊\",李军声音有点颤抖地说道。
“这世上哪来的鬼?你爸要你好好读书,你偏要去喂猪,你之前学校老师没教过你啊?” 张维倒是比较镇定,作为一个成绩良好的唯物主义学生,“大同主义”的优秀接班人,他向来不信这些,哪怕他家叔叔就是个专做白事的师公。“可能是脚横着被洞口卡住了,给你一种被人拽住的错觉,你把脚绷直,我们再试试看”,张维颇为淡定地分析道。李军闻言觉得有点道理,也让王知恩试试,“妈的,老子好歹也是个三好学生,你说的情况我当然晓得啊,我刚发现脚拔不出来就把脚绷直了啊!” 王知恩着急说道。
坟地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三人的心跳声似乎越来越响亮。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李军感到一股寒意从抓着王知恩腿的手掌直冲脑门,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维哥,我们怎么办?”李军颤声问道。张维也感到了一丝害怕,虽然不信鬼神,但事情确实有些蹊跷,他努力保持冷静:“别害怕,我们再想想办法,你帮琰伢把腿拽住,别让他陷进去,我去找点东西试试。”
张维说完便开始在周围寻找可以帮助王知恩脱困的工具,但坟地里只有几根干枯的树枝和一些石块。他们试图用树枝和石头把坑洞的口子扩大,但树枝太脆弱,没几下就断了。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越来越暗,周围坟地里的纸幡在风中瑟瑟作响,仿佛亡魂在嚎叫。张维和李军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他们感到十分的无助和恐惧,害怕是真的闹鬼,害怕就此失去这个好朋友。张维让李军陪王知恩待着,自己则打算回家叫大人来帮忙,但是回他家来回一趟至少也需要五六分钟的时间,如果真的有脏东西,只怕两个朋友会再遇到什么危险,他赶紧爬上土路,撒腿向家里跑去。
见这么久了,除了脚拔不出来并未再发生什么危险,王知恩反倒是镇定了下来,他叫住张维,没让他回家喊人,天已经有点黑了,他也怕张维一个人回去叫人会有危险。
由于从小的经历和上学后老师的教导,王知恩对于“诡异”的认知有些矛盾,他不像刚刚张维表现的那样坚决不信,而是处于将信将疑,怕与不怕之间。信是因为关于母亲去世的原因,他听到过一些长辈的猜测,再加上那晚的噩梦,他觉得世界上可能是真的存在“鬼”这种东西的,不信则是现实中他并没有真正遇到过,母亲头七的噩梦毕竟也只是个梦,可能是潜意识里的思念和害怕而造成。王四爷并不是每天都陪他上山练功,他也经常一个人在山上练功到天黑才回家,从未遇到过什么怪事。而且爷爷和他说过:即使世界上有鬼,也不过是一种特殊的生命体,老话讲“人惧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没什么好怕的。(王四爷并不愿意让王知恩接触“诡”的世界,这段话是王四爷为了让王知恩敢一个人上山练功对他说的,后山埋的基本都是王家祖辈,不用担心什么,这也是为了让孙子后面自己敢走山路上下学,锻炼锻炼他的胆子。)
王知恩一念至此,火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老子就不信了,一个破土坑还能让我回不了家!” 念头闪过,王知恩让李军松手,接着运起丹田之气使出一招“兔子蹬腿”向下蹬去,蹬完他便感觉脚腕一松,接着便比较轻松地将脚抽了出来,接着又使出“擒纵如猿”的步法腾挪到李军旁边站定。张李二人见此,长出了一口气,李军见状更是眼睛一亮,王知恩刚刚那两下子甚至让他暂时忘记了害怕,张维问道:“琰伢,么子情况?怎么突然又能抽出来了?” “可能是我之前只想着把脚拔出来,反倒让脚后跟卡在了洞口,我刚刚是先向下用力蹬了一脚,就感觉脚松了,接着就能抽出来了”,王知恩为了避免好友和自己继续害怕,如此分析解释道。
“那就好,那就好,天马上就黑了我们还是快点把你送回家吧,我们还能早点回来”,李军从品味刚刚王知恩的招式中回过神来,有点心有余悸地说道。王、张二人自然答应,接着张维就站在土路边缘伸手把王李两人拉了上来,三人拍了拍身上接着向王家走去。
“真是倒了血霉,无缘无故被人弄倒了祭幡踩破了‘屋顶’,本想着吓一吓这群兔崽子,结果倒被踹了一脚,找谁说理去。。。” 伴随风吹过的呜咽,李军模糊地听到后面坟地里传出一个老人的声音。
“你们俩刚刚有没有听到人说话?是一个老头的声音”, 李军紧张地问道。“哪里有人说话?!你怕不是被刚刚的事吓傻了?你再听听,除了风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张维肯定地答道(优秀的大同主义接班人百邪不侵,吼吼!),接着又说:“不过刚刚的事确实有点令人多想,这段路上除了咱又一个人也没有,要不咱唱个歌转移下注意力吧,我起个头 '东方红,太阳升'...” 李军闻言又仔细听了听,果然只有风的呜呜声,听到张维的歌声响起,也跟着唱了起来。“也是,有他老人家保佑,怕个卵的鬼”,李军心想。因为地域关系,那位伟人在这边人们的心里比神还要伟岸,唱起歌颂他老人家的歌,李军也不再害怕。。。
三人一边唱着歌一边走,依稀间仿佛有红星的光芒照在了他们的身上,鲜艳的红领巾在昏暗的夜色中飘扬~~~
“嗯?。。。喂,前面唱歌的是恩伢吗?”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