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日上三竿,罗侍郎府里,因为罗侍郎休沐在家,所有奴仆走路都恨不得扛着腿。
时刻侧耳倾听书房的动静,若是有个风吹草动,就要赶紧逃命。
这可不是玩笑,罗家上下都知道,这一日是老爷考察少爷学业的日子。
罗老爷一颗望子成龙之心,奈何少爷堪比三岁孩童的脑子。
除了三字经那开头两句六个字,再不会多背半个。
罗老爷每次都是从期望到失望,他又舍不得打这个独子。
免不得就是最后他寻人撒气,少爷吓得哇哇大哭收尾。
众人听着书房里的骂声越来越高,正想脚底抹油的时候。
却有门房小厮跑了进来,一个管事一手扯了他,问道。
“三子,你跑进来做什么,这时候,你想找死啊?”
小厮笑嘻嘻应道,“不是我要找死,是有人主动上门来找死了。
善缘堂的人来送丸药,说是药堂要关几日。”
管事会意,拍了他的后脑勺一把,笑骂道。
“你小子,真是鸡贼!知道找人顶缸了!”
“嘿嘿,我不是想着,老爷总要给外人几分颜面吗。”
那管事整理了一下衣衫,敲了书房的门进去禀报。
“老爷,善缘堂的人来送丸药。
说是铺子要关一阵子,怕小人去取的时候扑空。”
罗老爷衙门里事情多,这些事物都是夫人安排,就皱眉望向罗夫人。
多年夫妻,两人也恩爱,罗夫人自然了解丈夫的脾气,赶紧小声解释。
“老爷,年前那些孩子被救出来之后,善缘堂捐了不少丸药,退热祛风寒极有效。
大宝闹着不肯喝药汤的时候,我就让人去买回来试试, 果然好用。
所以,最近常有来往。
说起来,这善缘堂的东家,也是一个小官儿,平日就常照顾济安堂的孤寡,是个心善的。
前些日子,据说调去外边做县令了。”
罗侍郎想了想,倒也有些印象,眉头就松了开来。
“既然做生意有良心,药效又好,怎么要关门?”
那小管事许是也想显显机灵,壮着胆子插嘴应道。
“老爷,听说是有人眼红,趁着善缘堂主子不在京都,想要抢生意。”
罗侍郎冷哼一声,不知道是不屑那些背后之人,还是因为什么。
但他看看抹眼泪的胖儿子,心里又叹了气。
即便千般心灰,到底也是他的骨血。
“罢了,让他进来吧。
总算是对大宝有用之人。”
“是。”
小管事立刻退了出去,很快带了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中年汉子看着像习武之人,却很懂规矩,进门就半垂着眼睛,不曾乱看。
行礼之后,中年汉子就道,“罗老爷,罗夫人,小人陈武,替东家留守打理善缘堂。
因为一些事情,善缘堂许是要关门一段时日。
贵府管事原本约好三日后取药,小人不愿失信,连累东家,所以,斗胆提前送药过来。
以免贵府公子,因为我们的失信,多受苦痛。
另外,为表歉意,还有一份薄礼,请罗老爷罗夫人笑纳。”
说着话儿,他就捧了一大一小两只匣子上前。
小的匣子打开,里面放了十颗丸药,就是平日铺子里常卖的。
但大的匣子打开,却不是罗侍郎夫妻想象的金银。
罗侍郎本来以为善缘堂要送重金,求他出面庇护。
没想到,却发现匣子里是一个木筒,四个小木盒。
而且很是朴实,甚至说简单的模样。
陈武拱手,又说道。
“这两样,原本是我们家里准备新推出的药妆药香。
无奈事有不巧,只能延后了。
但小人想着,贵府也许比旁人更需要,就自作主张备了一份送来。”
“哦,我倒是不知,什么的东西,是我们府里没有的?”
罗侍郎听着有几分不舒坦,反问道。
陈武也不慌,笑道。
“这四只木盒里是四块香皂,可代替澡豆皂角之类,洗脸沐浴,留香一日不散。
经常使用,女子肤白貌美,香气袭人,半月可见效。”
罗夫人听得眼睛一亮,但她可没有说话。
陈武好似没有看到,又指了木筒说道。
“这是醒神香,一种奇花制成,嗅着提神醒脑,消除疲惫。
久闻…”
他停顿了一下,重重说出几个字,“久闻…可开智醒神。”
开智醒神?
罗侍郎夫妻齐齐抬起头,神色里有惊喜也有疑惑。
但不等他们问询,陈武已经拱手了。
“当然,罗大人可先试试,药香效果到底如何。
尤其是睡梦里,舒坦愉悦,神魂安宁。”
说罢,他就转身离开了就,毫不拖泥带水。
那小管事也惊奇于那醒神香的药效,愣神的功夫,陈武已经走了,他只能追上去。
“老爷,你看…能试试吗?”
罗夫人小心翼翼拿起那木筒,有些盼望,但更多是忐忑。
因为失望太多次了。
罗老爷扫了一眼懵懂的傻儿子,挥挥手。
“试试吧,一个小小的药堂,倒是不敢坑害我们家里。
但有没有效果…总不至于更坏吧。”
罗夫人听丈夫这语气,心里针扎一般。
儿子是她生的,甚至因为难产,她再没开怀过。
丈夫情深,不肯纳妾,所以罗家的香火许是就要折在她手里了。
但最近丈夫待她也大不如前,想必总有新人进门,只是时间早晚。
她捏了捏手里的竹筒,再看看四只小木盒,咬了咬嘴唇…
人间四月天,最是晴好和温暖的时刻,鹰飞草场,绿树蓝天。
路边草沟里的野花也都开了,在微风里努力招着手,兴奋的挥洒它们一生中最值得珍惜的时光。
桥安县城外八十里的王家屯里,里正和几个农人正陪着一个年轻人在田边走动。
年轻人扯下草帽,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扭头对几个老农说道。
“安里正,你们这瓜田种的是附近最好的一块了。
卖瓜的时候,本官保证你们能多卖二十两银子!”
老农们被夸赞的脸上开了花儿,许是熟悉,都是挺着胸脯骄傲道。
“方大人,您这隔几日来一趟,我们不好好种着,都对不起您这份辛苦。”
“是啊,方大人。
我们开始怕白白挨累,您不说签契约,我们都想装聋,不听您的命令了。
但这一段时日,您一趟趟跑过来,我们真是…
真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县官啊,就冲您这样,我们就是家里庄稼不伺候了,也要把这三亩地瓜田伺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