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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与子,是“五伦”中最为基本的一种人伦关系,具有深厚的道德和情感内涵。原则上讲,父亲应以慈爱对待子女,而子女则应以孝顺回报父母。

亲生父母,慈爱与孝顺是应该的。而义父子的关系,多少就有些不伦不类了。这种关系在某些情况下可能出于封建迷信、社会关系巩固或个人情谊等原因。

例如,秦国的一些老而不死的老学究们就认为,收养义子女可以维护人脉,甚至可以逢凶化吉。所以秦国早年便有一种传统,便是年满十五岁的男性青年,通过与非同族年长男性结成拟制的义父子,用以巩固社会关系。

不过,在李焕仙看来,亲生父子都他妈的靠不住,那义父子的关系又怎么可能长久?不提那坑起儿女毫无愧疚之心的李仙一与李圣千,就说关近南与李焕仙这对莫名其妙的父子关系——从始至终,都是虚伪到极致的妥协。

而阮志五居然洋洋洒洒的收养了八名假子,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假子,实际上就是收拢人心,以壮声势。

可老七傅生,阮志五真的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傅生不比杜彪等人那般可有可无,所以若无绝对的证据,让阮志五与之翻脸并痛下杀手,着实有些舍不得。

不过找证据,不是阮志五与李焕仙目前要做的事。在看出阮志五的犹豫不决后,李焕仙便直接出了一招馊主意——引君入瓮。

不需要拿到傅生与何家勾结的确定证据,只需要确定傅生有反心即可!

在秦国与楚国游历了一圈后,李焕仙已经没有太好的耐性了。做事甚至都不再稳扎稳打,反而大开大合,有三分把握就出手。

当然,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但最多的,就是李焕仙的功力大增。随着自己破入暗境,李焕仙隐藏于骨子里的暴力因子,已经开始愈发的活跃了。

他,愈来愈像曾经的自己了。

只要确定傅生不忠于阮志五,那就直接动用武力拿下。随后各种酷刑在傅生身上走一遍,不信他不招!

阮志五庄园内,六名义子齐聚议事大厅。这大厅也承继了庄园那奢靡的风格,金砖铺地,玉质屏风伫立主位之后。桌椅板凳具是梨木实雕。主位之上正中央,还挂着一副当世书法名家的四字——义重如山。

“义父,不知大清早的就召集我等,有何要事?”

老大杜彪鬓发有些凌乱,坐在阮志五手边打着哈欠,显然是赖床中被阮志五急召来的。老八刘聪规规矩矩的站在杜彪身侧,双眼盯着茶碗,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老七傅生却是没什么规矩,虽然以杜彪为尊,却大咧咧的坐在杜彪身旁,小口的饮着茶。

看来,傅生定是被阮志五宠爱有加,故而有恃无恐。

而另一边,老二廖威带着老四陈兵与老六洪吉,则是老老实实的站在杜彪对面。长幼有别,除了杜彪与傅生能在阮志五话事的时候坐下外,其余人都得站着。

一一扫视了一下分割明确的六名义子,阮志五不动声色道:“你们觉得,咱们那位总捕头展望春,到底如何?”

此话一出,六名义子脸色皆变。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今日府尹薛景绵来访的事情,早已传入六人耳中。现在阮志五与何家闹成这样,归根结底,就是薛景绵与李焕仙二人挑拨的。

而先前阮志五以李焕仙马首是瞻,已经让六名义子颇为不解。可今日见过薛景绵后,却突然召集六人,问他们的看法。

这里面的真实用意,只怕没那么简单!

“八弟,你辈分最小,与展捕头接触最少,你先说说。”

杜彪很鬼,在闹不清楚阮志五的真实用意前,不敢妄下定论,故而先让自己一系的老八刘聪发言。

刘聪是几人中岁数最小,资历最轻的。三年前才被阮志五收为义子,在集团中一直扮演者打手的角色,所以便依附于老大杜彪,马首是瞻。

只见刘聪有些厌恶的回复道:“展望春那人,武功挺高,但人很下作,十分的讨人厌!上次在正一堂就仗着自己武功高,以大欺小。我先与义父说一嘴,若是那王八蛋再惹我,我非得叫他好看不可!”

自打上次在医馆,被李焕仙当着刑凤仪的面收拾了一顿后,刘聪是打心里的厌恶李焕仙。虽然刘聪脑子不灵光,可他也知道自己义父与李焕仙有交易,故而一直隐忍不发,没有伺机报复。

不过这梁子是已经结下了,早晚是要动手的。李焕仙武功高?刘聪并不怕!叫上四方群山的几百山匪,上百把斧子像雨点一样丢过去,你武功再高又怎么样?早晚变肉酱!

“话不能这么说,人家展捕头也没把你怎么样。”

老二廖威依旧瘦得直脱相,手里握着一本《青山选集》简单的翻看几页后说道:“展望春那人,非善非恶。不像黑的,也不做白事。虽然行事又毒又辣,说话也不好听,可他做事有收有放,从不拖泥带水,还挺重情义的,算是个果断的讲究人。”

“二弟与他很熟吗?还重情义?这评价有点太高了吧?别忘了,那晚他杀入庄园,恐吓义父的事就不提了。我们的五弟王决,可是被他先阉后杀!”

杜彪不爽李焕仙,是会京府人尽皆知的事。在看到老二廖威如此吹捧,杜彪的断指都隐隐发痛,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

“大哥呀!二哥只是客观讲述,你怎么还往主观分析了?”

看到二哥廖威被回怼,一旁的老四陈兵笑嘻嘻的打趣道:“做咱们这行,毒害天下,生儿子都未必有屁眼。老五被干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展捕头重情重义,为了隆升客栈的俏寡妇,冒死杀入庄园求公道。连义父都对此行径褒奖有加,大哥你激动什么?”

老四陈兵是一点都不给杜彪面子,明知道李焕仙、芸娘、杜彪三人之间的恩怨,却偏偏提出来,摆明了是故意刺激杜彪。

看来,这阮志五仅剩的六位义子,也是早早分成两帮,有些水火不容了。

“四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七傅生刚要出声,老八刘聪却直接插嘴道:“当年大家在义父面前滴了血发了誓,虽是义兄弟,却胜过亲兄弟!五哥尸身未寒你就在这说风凉话,不怕他晚上来找你吗?”

“操!”

老六洪吉堪称智囊,一般这种情况下是不会发言的。可今日不知怎的,却突然骂了一句后怒斥道:“王决逼良为娼的事做了多少?用哥几个给你一件一件的拎出来掰扯吗?那狗日的不干人事,莫说被展望春杀了,我他妈都想宰了他!”

老五王决,一向不掺和极乐花的事。不过他负责的也不少,其中最多的,就是洗钱。毒贩的钱来路不正,自然要洗干净才能入账。

阮志五除了用金国户部的官方渠道洗钱外,还开设大量赌场,全部交给王决打理。可王决却对赌博没多大兴趣,反而入股了何家与几位会京府乡绅的妓寨。

这,就让一部分人很不舒服。尤其是,自己亲妹子差点被王决逼成妓女的洪吉。若不是有阮志五在中间拦着,估计洪吉早三年前就宰掉王决了。

“好了!八弟,六哥!义父是要我们谈展望春!五哥已然作古,旧事就别提了。”

老大不做出头鸟,老二玩命的唱反调。老五、老六合力收拾老八,那作为老七的傅生,只能出来做和事佬,把话题重新扯回到李焕仙身上。

看得出来,老七傅生的确很受宠。他一个老七,一句话出来,直接让吵的不可开交的几人顿时安静。而阮志五则是饶有兴致看着几个干儿子互撕,从头至尾都没出言阻止过。不得不说,他这爹当的,真不怎么样。

一句话让几人安静了下来,傅生意有所指的看向阮志五后说道:“义父,为何今日谈起了展望春?据孩儿所知,现在的展望春,已经与薛景绵、何家彻底撕破脸皮。这个时候,咱们不是应该不计前嫌的拉拢吗?”

“昨夜东羊山古道的事,你们都知道吗?”

阮志五没有回答傅生,反而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六名义子互看一眼,极有默契的点了点头,但都默不作声。

看到六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阮志五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道:“残月……死了。”

残月,就是那个身披面纱的丑女人。昨晚,她带队与李焕仙去劫掠何家花车。结果,一队人马几十人,都死在了东羊山。

“这……莫不是展望春做的?”

杜彪有些错愕的看向阮志五,发现自己这义父正在死盯着自己,顿时有些语塞,吞吞吐吐的说出自己的猜测。

“岂有此理!杀了他!给残月姐报仇!”

可还未等其他人有反应,脾气最暴躁的老八刘聪当即暴跳如雷,大喊大叫,恨不得现在就提刀去砍了李焕仙。阮志五八个义子,基本上都有点身手。但身手最好的,便是老八刘聪。无他,只因为刘聪的武艺,是那名叫残月的丑女人亲手调教出来的。

“没证据别乱讲,是不是嫌医馆丢人没够?你打得过展望春吗?”

老六洪吉一盆冷水泼了过来,恨得刘聪顿时牙痒手也痒。看出了刘聪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老二廖威摆了摆手,示意让洪吉闭嘴后问道:“一队人去,只有展望春一个人回来。这事,多少有些蹊跷。可残月是暗境武者,江湖中少有人敌。纵使展望春武功高绝,但我不认为他有本事连杀几十人。”

“若真是他做的,你们打算如何?”

阮志五眼神冷漠,手中搓着一枚金灿灿的三角金牌。那金牌,很像一把金色小刀。在阳光的照耀下,光芒闪烁,无时无刻不在绽放权利的光芒。

“杀。”

杜彪作为老大,此时终于像点样子了,言简意赅的吐出一字后,便杀气腾腾的望向老二廖威为首的三人。意思像是说,你们若还分不清孰亲孰生,那就莫怪我这做大哥的不留情面。

感受到杜彪的杀气,与阮志五的冷漠,老七傅生试探性的说道:“若真是他杀了残月姐,那我等无论如何都要报仇。可展望春毕竟是白道,没有确凿的证据,手下人多少会有些怯手。”

“你们觉得,今日薛景绵拉下脸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阮志五把玩着手中的金刀,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老六洪吉脑筋反应极快,当下脱口而出道:“是薛大人说的?那有没有可能,他透露假消息,只是为了分化义父与展捕头?”

“哼哼!”

阮志五没有说话,反而是冷哼了一声。这么明显的事,自然不用洪吉说出来。可即使内心明了,薛景绵今日来就是搞分化的,可阮志五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与杀心。

因为,残月的确是李焕仙所杀!

昨晚东羊山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压得住?更何况这事,本就是何仲山与薛景绵做的局。就是为了引诱阮志五出手,顺道灭掉李焕仙。

昨晚李焕仙刚进城与何正泉动起手来,黄世云就奉薛景绵之令,带着大队巡捕司捕快去东羊山收尸了!

黄世云不光找到了镖局与残月等人的尸体,还顺便在城外不远处找到了曾桐的尸身。经过验尸后发现,残月的脑袋被炸掉,与曾桐被拍碎的头盖骨,属于同一种功法。

黄世云不知道紫封玄的存在,但他却与李焕仙交过手。那种在瞬息而发、瞬息而隐的强横功力,放眼整个会京府,只有李焕仙一人能施展得出!

所以今日薛景绵来访,便带来了黄世云。为的,就是将昨晚验尸的成果报告给阮志五。不过这也侧面印证了李焕仙的猜想。

那便是,阮志五身边,的确有何家的卧底!

知道残月是女人的,没有几个。知道残月与阮志五关系匪浅的,更没有几个。若真说有,那只有面前的六个义子了!

而薛景绵能想到用残月被杀一事来分化阮志五与李焕仙,必然是这六人中有人透了底。到了这个时候,无论阮志五信不信李焕仙的鬼话,他都得想办法,先除掉自己身边的钉子!

“他今晚,还会出城。你们谁能杀了他,便能持此金印,独得四方花田!”

阮志五将金刀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那象征权利的金色光芒一一闪过六人的眼眸,充满了诱惑力。

“不为金印,只为昭雪!”

杜彪当即起身对阮志五行了一礼,大袖一挥,浑身杀气震荡的走出议事厅。老二廖威没说什么,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带着老四老六也走了出去。

老八刘聪恶狠狠的一咬牙,摸了摸腰间的匕首也没有说话,跟在几人身后默不作声的离去。剩下老七傅生,面带悲伤之色半蹲在阮志五身旁,双眼微红道:“义父,节哀。”

“嗯。”

阮志五面带欣慰之色,轻拍傅生的手背,眼中满是慈祥的说道:“陪爹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