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栩很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场梦,但他被困在了这里。
冷风裹着雨丝从窗口撞进来,姜栩的视线没有聚焦,他抓着自己的手背,那里的针已经去掉,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青紫伤口。
过了那么久,具体的细节姜栩其实已经有些记不太清,比如自己为什么要被送去心理辅导,比如怎么生的病。
别墅的所有人都对这段记忆讳莫如深,没有人愿意提起,就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姜肆宁和那个男人吵了一架,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数次。
只是对方的地位远在自己想象之上,姜肆宁分明讨厌对方,却还是允许对方留在了别墅里,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权利赶走对方。
这个猜想相当荒谬,可姜肆宁那样的人,到底得是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他容忍对方到这种程度?
姜栩又想起了对方那双幽深的黑色眼睛,很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场梦的细节开始和他记忆中的部分出现了偏差,男人意有所指的话如同一块巨石,压得姜栩喘不过气,他试图去回想那个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很可惜,关于那一夜的记忆只剩下了空白。
一切的一切都在指引姜栩去寻找自己那段丢失的记忆,他要离开这里,目前看起来这是唯一的突破口。
姜栩抓着自己的手,望着窗外的小雨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小少爷,该吃药了。”
仆人端着盘子走过来,姜栩看着那几颗黑色的药片,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又是一副完全拒绝的样子。
看他不愿意吃药,仆人又拿出了那些借口。
“您需要吃药才能好呀,而且那位医生也说了,您要是不吃药,夜里又该做噩梦了。”
不知道哪个词碰触到了姜家小少爷的神经,他苍白着脸推开仆人,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走开。”
小少爷扭头就跑,仆人急忙要去追他,却被突然出现的人直接拦住。
姜栩在别墅里转了一圈,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有人跳出来拦他,这些属于姜肆宁的眼线仿佛无处不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感觉他不喜欢,推开那些人,姜栩直接往外跑去。
直到将自己缩进熟悉的角落,姜栩杂乱的心跳才稍微平稳了一点。
他抱住自己的膝盖,将发疼的额头抵在自己的手臂上。
不对,不对!
那场病明明好得很快,他根本不记得有吃过那些奇怪的药,包括那个“医生”……
姜栩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神经质了,他的脑袋一片混乱,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团乱麻。
“你在这里啊。”
男人的手里拎着伞,乌黑的眼睛看向缩在角落里的小少爷。
他的身上沾染着雨水以及另一种特别的气息,姜栩抬头看他,不知何时已然湿红的眼尾泄露出他糟糕的心情。
“不要过来。”
警惕的小兽缩紧了身体,竖起自己所有的尖刺,试图吓退入侵者。
但他所有的挣扎和反抗落在男人眼里有的只是可怜和可爱,没有半分威胁性。
大概也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越界,男人听话地停留在了原地,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情绪依旧露骨到了极点。
姜栩看着他的脸,杂乱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我是不是见过你?”
“当然啊,这一个月以来,我们不是经常见面吗?”
男人弯起唇,他的手边是一丛开的正好的玫瑰,不顾上面的棘刺,男人抬手直接折下一朵。
他神色散漫地捏着那朵花,修长的指尖把玩揉捏着脆弱的花瓣,直到玫瑰被他彻底揉烂。
鲜艳的花汁染上他的指节,如同淋了一层鲜血。
暗示意味十足的动作无疑点燃了姜栩岌岌可危的神经,他的唇角近乎要绷成一条直线,琥珀色的眼珠里尽是冰冷。
观察着他的反应,男人唇边的弧度增加了几分。
“姜栩,你好像不太一样了。”
他语气肯定,锐利的目光落在姜栩身上,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他丢开了手中的花。
“见到我你该害怕的呀,就像那一夜一样。”
男人一步一步靠近,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近。
姜栩靠在角落仰头看他,细白的手指揪紧了自己的衣料,带着警告意味的,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过,不要靠近我。”
“你认出我了吗?”
男人的语气里是难掩的愉悦,那双浓黑的眼睛亮得吓人。
姜栩收回之前的话,他不是疯子,这个家伙才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下意识地回避了男人的问题,好不容易平稳的心跳再次乱了起来。
这只是梦而已,只是梦,不要害怕!
姜栩在心底一遍一遍默念着,似乎这样就有了无限勇气去正视眼前的危险。
男人说的没错,他确实不一样了。
于是在这位不速之客不怀好意的目光中,靠在角落里的小少爷突然冷笑起来,然后猝不及防地抬手一把扯住了男人的领带。
小少爷的身体不太好,但他到底是个男生,力气不会小到哪里去,尤其是在怒极的情况下,他扯着那截领带,缠在自己指尖一点一点收紧,迫使男人不得不将腰弯的更低。
他们靠得这样近,看着小少爷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男人有一瞬间的失神。
小少爷生的很好看,因为那场雨,他的身上又多了几分病气,这些痛苦没有折损他的容貌,反而为他添上一层难言的魅力。
男人深深地望入眼前人的眼睛,这美丽的,带了毒的花朵,早已褪去了最初稚嫩和脆弱,不再是那个任由他们掌控的灵魂。
“你很讨厌。”
姜栩看着他,厌恶的话语不假思索地丢了出来。
脖颈间隐隐的窒息感让男人的呼吸有些不畅,他没有挣扎,反而将身体压得更低。
“讨厌吗?”他喃喃自语,神色渐渐癫狂,“那你要杀了我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依旧在笑,仿佛能被姜栩杀死不是什么坏事,而是一件甜蜜的奖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