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化,原来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可谓是内廷首屈一指的存在。
可是,自从他被朱由检罚去浣衣局后,那受的罪,可就大了。
人就是这样,你要是在高处,那见到的全都是好人。
可你一旦从高处跌落,那见到的人,可能都不配当个人了。
王德化就是这种情况,原来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又提督东厂,内廷外廷谁见了他不得捧着。
等一到浣衣局,人家都以为他是发配来的,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原来王德化爬的有多高,他在浣衣局摔的就有多惨。
再次来到乾清宫,王德化那个感觉,恍如隔世一般。
“奴婢王德化,参见皇爷。”王德化恭恭敬敬的跪倒行礼。
“传你来的人在路上把事情都和你说了吧。”
“回皇爷,奴婢已经知道了,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大胆。”
“知道了就行,一旁候着。”
“是。”王德化站在了骆养性的身旁。
朱由检看向这两个厂卫,“两江总督洪承畴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你们两个跟他一块去江南,不仅要彻查此事,还要协助税制改革在江南地区的推行。”
“臣(奴婢)明白。”二人齐声道。
天一擦黑,乾清宫中立刻就掌了灯。
不一会,殿外就有两个灯笼逐渐靠近,是引领洪承畴面圣的两个小太监。
“陛下,两江总督洪承畴到了,就在殿外等候召见。”
“让他进来吧。”
“是。”
“洪大人,陛下召见您呢。”
洪承畴随即走进殿内,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行了大礼。
在大明朝,除了特定场合外,跪拜礼并不常用,只是洪承畴毕竟是从地方进京面圣,他的治下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所以,他一见到皇帝,直接就行了跪拜礼。
“臣洪承畴,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洪承畴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站着,皇帝不问,他也不敢说话。
“赐座。”
王承恩亲自给洪承畴搬来了一把椅子。
洪承畴深感意外,皇帝赐座,若不是皇帝亲自吩咐某人,那都是一旁侍候的小太监动手,这一次竟然是皇帝的贴身伴读王承恩给亲自给自己搬来了椅子,洪承畴一时之间竟然猜不透这其中的意味。
思虑之间,王承恩就已经搬着椅子将要走到他身边,他赶忙接了过来,躬身道了一声,“有劳公公了。”
“洪亨九。”
洪承畴,字彦演,号亨九。
皇帝没有称呼他的官职,没有称呼他的名字,而是直接唤了他的号,洪承畴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不禁感到心头一暖。
只是,苏州出了那么一档子事,皇帝竟然还如此亲近,心头一暖是好事,可要是暖过了,怕是就要烧心了。
“臣在。”洪承畴忙的站起身来。
“浙江的事你可听说?”
“回禀陛下,臣听说了。”
“那江苏的事,你就更应该听说了吧。”
洪承畴当即跪倒在地,“臣死罪。”
“不要动不动就死罪死罪的,若是一死真的能解决问题,那世上哪还有那么多的事。”
“起来,坐着。”
“是。”
朱由检看向洪承畴,后者虽然花甲之年了,可仍能看得出身上的那股精气神,虽内敛了一些,可锋芒依旧。
“崇祯元年,朕将你召入京中,以原品级担任税务司郎中,这一晃,二十五年了。可你身上这股锐气,却是不减当年呐。”
“臣花甲之年,年老体衰,只是今日一见陛下,身染天子之气,臣这才精神焕发。说起来,还是陛下的恩典。”
“说得好。”朱由检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对于马屁,早就已经免疫了,不过,还是有点爱听的。
“既然说是恩典了,那朕就再给你一个恩典。”
王承恩在一旁心领神会,双手捧着一道圣旨走到洪承畴身旁。
洪承畴一看是圣旨,撩官服就要跪倒,却被朱由检拦住了,站着看就行了。
“臣遵旨。”
洪承畴双手接过圣旨,打开一看,是又升官了。
如今,洪承畴是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右都御史。圣旨上又给他加了新的官职,户部侍郎,礼部侍郎,还有税务司侍郎。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还有东阁大学士。
入阁拜相,这是大明朝读书人的毕生所求。
洪承畴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但很快又被他压制下去,“臣叩谢天恩。”他跪倒在地,说了这么一句真心话。
不过,洪承畴心里明白,这个东阁大学士,可不好接。
江南的事处理好了,那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内阁大学士,可要是处理不好,这个东阁大学士就是他的催命符。
因为,就算皇帝不怪罪他,那些江南士绅也绝不会放过他的。
一个小太监将圣旨从洪承畴的手中捧出,这倒不是说不给洪承畴了,而是事情还没谈完呢,总不能让洪承畴捧着圣旨和皇帝说话吧。
洪承畴跪在地上还没起来呢,王承恩又递给他一则议案。
洪承畴接过议案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让我入阁拜相呢,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议案上赫然写着,凡是不按朝廷新厘定的税制纳税者,一律按大明律治罪。
这还不算什么,更狠的在后面呢。
有功名者皆革,三族之内有为官者皆罢,且三代不许科举。
要说古代的税制,最行之有效的当属宋朝和清朝。
宋朝疆域不大,可却富得流油,因为人家税制完善,收上来的钱多。
等到宋朝覆灭,元朝做了天下。
那完了,宋朝那一套完善的税制,全废了。
就元朝统治者,恨不得全国都羁縻统治,干脆就来了一个包税制。
竟然把税收的权力放给了士绅地主,只要造成朝廷规定的数字就行,剩下的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那地方的士绅地主还不随便收,你朝廷在我这规定的数字是一万两,只要我交给你这一万两就行了,反正你也不管。那我干嘛不多收一点啊,我就算是收一千万两,你要的也只是一万两,那我能收多少就收多少。
元朝以宽失天下,这个“宽,”不是宽厚,不是宽仁,而是放纵,放纵的也不是老百姓,而是那些士绅地主。
即使在明朝一统天下后,依旧有大量的汉人士绅跑到草原上去,要为元朝效忠。
没去的那些士绅,也时时刻刻的都在念元朝的好,甚至还不愿意当大明朝的官。
为元朝殉国,也有不少。
所以,在大明开国之初,为了拉拢这些士绅,做出了不少的让步,
等到后来明朝文官集团做大,想要再向士绅收税,就变得越来越艰难。
直到清朝建立,清朝的这个税制可以说它不完善,可以说它收的多,但不能说它没有效果。
因为人家是真敢动刀子。
朱由检学的就是清朝,人不狠站不稳。
明朝是怎么没的呀?
祸起萧墙。
我朱由检来之前,你们不交税,我朱由检来之后,你们还不交税,那我朱由检不是白来了吗。
朱由检能看的出洪承畴脸上的震惊,他淡淡道:“这是内阁和礼部共同商定的。”
“分管礼部的张秉文张阁老身体抱恙,已于前日致仕。江南文风昌盛,士子抗税,怕是也有,这也是无奈之举。”
分管礼部的大学士都致仕了,洪承畴还能不明白其中的份量吗。
“臣明白。”
“天下赋税,半出江南。税制改革,江南是重中之重。骆养性,王德化。”
“臣(奴婢)在。”
“你们二人随洪部堂一同到江南,协助处理税制改革事宜。”
“臣(奴婢)遵旨。”
“另外,税警总团指挥使秦翼明,调任江苏总兵,教导官高斗枢调任孝陵卫教导官。”
“宁南伯左良玉,任税警总团指挥使,领税警总团南下,收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