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孔海芩昨晚值夜班,现在还没回来。屋里有暖气,安静把棉大衣脱了,兴泰连忙接过去,挂在门口衣架上。又给妹子找出来棉拖鞋,给妹子让妹子换上。又跑去厨房拿了安静爱吃的小菜,这才重新回到厨房,给自己盛面条。
爸爸安家盛的工作,可不会因为快要过年了,便能变得清闲一点,适得其反的是反而更忙了。这不!急匆匆地吃完了饭,撂下饭碗,就早早地出了门。真不愧为亲父女,想法都一样,省得出门晚了,宣软的雪被压实,成了冰;雪一直在下,冰上再浮上一层雪,这样啊路可不好走,得有走钢丝的本事,或许才能平平安安,不摔一跤。走路都不好走,更何况骑车哩。
安家盛暗自庆幸,自己的英明决断,作为丈夫,疼爱妻子,应该从点点滴滴做起,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上班远怕什么,总好过让孩子妈顶风冒雨,长途奔波。孩子妈离单位近,步行回来就成。否则,自己得多挂心,都有各自的工作,单位一个“天南”,一个“地北”,遇上雨雪天,哪能回回有接有送……上班临出门时,安家盛一再嘱咐小儿子,天不好一定要去接孩子妈,这雪一直在下,即使步行,安家盛还是有些担心……
兄妹俩一边喝面条,一边商议着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商议完?各自继续吃着,喝着……安静不由自主地又回想到上辈子看过的书《好吃的停不下来》是柯俊年写的:朝九晚五或经常加班的白领上班族,每天除了上班工作,还有三个亘古不变的话题:“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
还有一位不想一辈子为工作而工作的美女,和朋友说:“等着挣够了钱,就不工作了,我就先去周游世界,然后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混吃等死’。就想尝试过下那样的生活啊。简简单单的,一天到晚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这三个问题。”
安静想起这些,嘴角不禁莞尔一笑。吃完饭,兄妹俩把厨房收拾干净,就一起出门买菜,顺便一起去接妈妈孔海芩下班。孔海芩下班出了住院部的大门,远远的就看见一双儿女提着菜篮子,在门口等着自己。昨晚抢救病患的疲劳,瞬间一扫而空。
兄妹俩把菜篮子换了另一只手,一人抱住孔海芩的一个胳膊,三人亲亲热热地回了家。让妈妈吃了饭,赶紧躺下补觉,兄妹俩轻手轻脚地在家里忙活着。他们在早市上买了鲢鱼的鱼头,中午要做淮扬名菜“扬州三头”之一——拆烩鱼头。
安静一边安排兴泰处理在厨房阳台风干着的金华火腿,一边给小哥说:明代万历进士顾起元所撰《鱼品》中对鲢鱼有“大者头多腴,为上味”的评价。我们买的鱼头有六斤多哩,到时候做出来一定好吃的不得了。有“难得糊涂官”的美称的郑板桥,亦有“夜半酣酒江月下,美人纤手炙鱼头”的诗句,湖水煮湖鱼有自然之趣。
安静继续和小哥说道:这拆烩鱼头是拆其形,烩其味,是淮扬家家户户会做的的一道名菜佳肴。拆烩鲢鱼头在扬州有句谚语:“鲢子吃头,青鱼吃尾,鸭子吃大腿。”这道菜鱼皮糯粘腻滑、鱼肉肥嫩鲜美、汤汁浓稠。而更让人惊喜的是,只见鲢鱼头浮在汤中,却块块是肉而没有骨头,鱼头上的每块鱼肉都完好无损,这可是非常考究做菜人的功力的。
“哟,这样啊,妹儿!要不我们别做了,和火腿,豆腐一起炖也蛮好吃的……”“哥!你尽管放心,拆烩鱼头重中之重就是拆,拆其骨,保其形。我现在对鱼头结构了如指掌,哥!去看看我的美食日记,就在写字台上,最显眼的位置。”兴泰连忙去了安静屋里,找到妹子的美食日记,从本子一侧的标签上,找到了拆烩鱼头那一页,鱼头鱼骨结构图,清晰地画在本子上。
“哥,你晓得不,这鱼头有多少骨头?”“多少啊?妹儿!”兴泰非常识趣地问道:“八十四块。”“哟,这么说,一条鱼的骨头一大部分是在鱼头喽……”“可不是……这道菜最费工夫和心思,一个娴熟的鱼骨拆手,要练上五六年呐,你妹妹我,是不是个‘天才’……”“我妹儿,是‘天才’……”兄妹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忙活着。六斤多重的鱼头,被兴泰一两刀下去,一剖两半。
安静把鱼头冷水下锅,放了葱姜、料酒,小火慢煮,也就是二十五,三十分钟的样子,将鱼头捞出,连笊篱一起放在冷水浸泡一会儿。取出鱼头,放在大号的盘子里,端到餐厅,安静在凳子上坐下,开始拆骨。先拆大骨,大刺、齿骨……鳃盖骨、隅骨、上颌骨,下颌骨……安静小心翼翼地拆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捅破鱼头上那一层薄薄的皮肉,那可就前功尽弃,破坏了鱼头的形。
安静三四十分钟的努力没白费,鱼头完好无损,用手指轻轻按压试探还有没有余留鱼骨,这可不代表即将大功告成。已经做到了“拆其骨,不损其形。”的第一步,还要做到“烩其肉,保其味。”的第二步。姜葱炝锅,安静放入一勺猪油,这是取猪油的肥厚为菜增味。再加入高汤,煮滚,然后,安静将鱼头轻轻地,轻轻地送入锅中,下一勺虾籽,再来少许的盐,将蕴藏在鱼头深处的鲜美更浓郁地激发出来。
切好的火腿片、笋片、冬菇的参与,让汤汁变得乳白浓稠,鲜美异常,这还不够,还得再来一点点蟹黄油,临出锅时,加入适量胡椒粉,既不能早一分,也不能晚一秒,关火倒入摆好型的盘中。这时,中午轻易不回来的安家盛,开门进屋。兴泰已经盛好了米饭,孔海芩也早已起床,连汤带菜的拆烩鱼头,最适合配一碗热气腾腾的,吴家铺的香米饭。
一家人吃得心满意足,消化一会儿的工夫,安静又好为人师地讲起来:鲁是贵族菜,扬是文人菜;川是百姓菜,粤是商人菜。这拆烩鱼头就是为文人墨客想出来的菜,因为礼记中有“毋啮(nie)骨”,文人墨客吃饭的时候,吐刺吐骨,实在是有伤雅观,于是,有大智慧的厨师,就创建出来了“拆烩鱼头”这道菜。
兴泰很原意捧着妹子安静,不住地夸赞着自家妹子,安家盛和孔海芩也好奇,这道菜闺女是跟谁学的啊就问了出来。安静回道:“刚放寒假的时候,我不是又跟着太爷爷去青岛了嘛,四奶奶的一位至交,是扬州人,他教我的,你们的闺女又聪明,又伶俐,一学就会。只是,我技术还是不娴熟,也太过小心,拆骨得需要三四十分钟,我师傅只需用二十来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