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军既已得信,执锐甲士开始脱离銮驾辎重,前往西南面布阵,以防行军途中被冲击截断围杀。
不得不说,白波军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是这一手也的确到位。如果是行军途中,掣肘太多,面对骑军就如同待宰羔羊一般。
不多时,刘贤所在后部听到有犀角之声,旋即远远看到中军烟雾沸腾,似乎已经开始接阵一般。
旋即中军来人欲请徐晃驰援中军,徐晃收了军情,但并无动作。又有片刻,有千骑杀至,见徐晃阵列严整,遂罢了直接冲杀的念头,请后军将领搭话。
徐晃毫不怯场,打马出阵道:“汝等贼子,缘何擅截天子銮驾,不知此为死罪乎?”
对面将领见徐晃装扮不似白波,自知应该是杨奉部,也是开口大骂道:“呸,天子为尔等所胁,还反污我等截驾。今我朝廷天兵已至,若是此时下马跪降,方可保项上人头。”
“我道何人,原来是上军校尉,李将军不必多言,今日这一场已经不可避免,做过便是。”
上军校尉李维,是李傕的从弟,看起来李傕被张苞张龙一叛,杨奉二叛,叛的有些胆寒,所以大肆拔擢了很多自己的内戚,前面前往南阳的也是李傕的两个侄子李利胡封。
如果是旁人,徐晃还要多做计较,但是是李傕死忠,徐晃就不欲多言,先打过再说。
刘贤典韦已经趁乱进入了匈奴骑军中,典韦眼神示意刘贤,刘贤开口道:“不急,如今初战,待乱时在说。”
典韦嘿然点头,打仗,他最喜欢,虽然是骑兵之间的对战,不是他最擅长,但是有仗打,他就高兴。
匈奴千夫长也遣了一队五十人紧跟刘贤,命令以刘贤为尊,必要时掩护刘贤撤退,刘贤如今手上有人,自然是先观望一阵。
徐晃这边兴致冲冲,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李维似乎得了李傕的命令,并不指挥人马与之交阵,而是敌进我退,似乎存了疲兵的计策。
“是在牵制我等,以待步兵前来协同。以此观之,李傕张济的确不是无智之人。”刘贤像是和典韦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
存了此想,刘贤立即唤人告知中前两军,建议车驾保持前进,部队则留守看住李傕人马。只要天子本人的銮驾不被冲乱,则无论是车队还是军士,就熟视无睹的继续向大阳开进。
情况很简单,百官也好,亲眷也好,财物辎重,随军百姓也好,都是假的,这个车队里只有两件事是真的,第一,天子是真的,第二,保护天子的军士是真的,其他的都可以舍弃。
反过来说,只要保全了这两样,到了大阳,什么都可以拿过来谈,什么都可以有个价格。
果然,见李傕骑兵存了牵制之心,车队又陆陆续续开拔,士卒们也开始随着车队移动而移动,不断调整着向李傕人马的位置。
李傕的人并没有静等很久,而是很快开始避开李乐等人的大部队,开始袭扰车队的薄弱处。骑兵去来如风,插至车队前部或后部,逢人便杀,见物则抢。
事情永远不会像刘贤想的如此简单,任谁都知道车驾和军士重要,但是真要放弃掉百官亲眷财物百姓,那又是另外的说法的。天子自己有直属部队,他首先就第一个不能不管,天子要管,那李乐杨奉等人就不得不管。
举个例子,你是董承,你在天子身边,你的毕生积蓄和亲眷在后队,被李傕的骑兵进攻了。你在高一点的地方一看,歪日,跟了我十年的老仆被杀了,歪日,现在要杀认识我四五十年的老妈妈了,还要把我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抢走。
那设身处地,你求不求身边还有两三千虎贲御林的天子来救救老妈呢?
这个时候,假如你是天子,昨天还和人家姑娘温存来着,今天老丈人来求你救他老妈,你同不同意呢?刘贤劝你穿上裤子就走,你听不听他的呢?
尤其是中国这个传承多年的国家,什么都讲情面,古往今来,一直如此,人情网复杂的要命。拐来绕去,谁不认识几个大官,谁没有几个相熟的姑娘曾经被大官糟蹋过呢?
于是车队复乱,各部各曲尽显乱象,开始营救车队以及驱逐骑兵,看得刘贤连连摇头。
不过后队的徐晃果然和刘贤所想一样,徐晃并没有贸然出兵去阻击李维,而是放任了李维进攻车队后部。
徐晃岿然不动,眼见百姓呼喊惨叫,完全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一般。
如果是徐庶在这里,估计都要急得跳脚了。说实在的,刘贤他也是人,也有怜悯之心,但是他和刘备徐庶等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更分得清。如果有百分之五以上能够拯救百姓的比例,他会百分百的去做。
但是现实就是,这支东涧曹阳以及周边乡亭自从跟上了天子銮驾,那他们就必然是要被放弃掉的,这个结局,从他们跟着走上车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纵然是刘备爱民如斯,在当阳也不得不放弃掉大部分百姓。屁话么不是,老婆投井,儿子都找不着了,能不放弃百姓么。
刘贤知道,徐晃在等,等李维的骑军在楔深一点,然后在进攻,心中对徐晃的评价又提高一个度。义不掌兵,百姓的命固然是命,在乱世中,军卒的命才更为重要,虽然残酷,但的确是事实。
“人常言,西凉铁骑,并州群狼,我看这个铁骑也就那样么。”刘贤摇了摇头,看到后部中李维人马肆意残杀百姓,疯狂抢夺百姓财物,毫无军队作风纪律,似乎还有骑卒下马与百姓争夺财物,不禁感叹道。
入关前的西凉骑卒的确战力雄伟,常年和羌人土匪异族韩遂边章交战,董卓也算是战功赫赫。如今这几年,西凉骑卒真就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李傕郭汜等人在朝廷争权夺利,天下驰名的雄兵也是远不如前了。
段煨更搞笑,天天在华阴事农,这样的部队,虽然谈不上弱旅,但是距离以往的顶尖,是肯定谈不上了。
唯独有一个能打能带兵的樊稠还死于内部倾轧,让人不得不叹江河日下。
此时,李维也意识到了自己人马的问题,急忙呼哨大起,示意西凉骑卒撤退。随之而来的是徐晃军的犀角擂鼓声,徐晃动了!
“典韦,你也去,别管别人,看看能不能趁乱杀了那个上军校尉!”刘贤言罢,自顾自道:“什么档次,跟我荡寇校尉平级?”
典韦答应一声,立即领了五十骑从匈奴军阵分出,直奔李维而去。
眼见徐晃人马突如山洪骤至,李维的人马有一小部分如同前中两部的兄弟部队一般,快速撤出。而更多的人马却是躲闪不及,慌慌张张的打马欲逃,更有甚者,这才弃了财物,转身寻马欲走。
徐晃大斧先至,劈杀数人,大吼道:“给我留住这支人马,杀!”
李维眼见多数骑兵陷于阵中,有意驰援,领着身边人马杀回战阵,在官道边与徐晃人马冲杀。
在李维的压阵下,西凉人马很快稳住阵脚,能够撤出的快速撤出,围拢在李维军侧。到了此时,李维若存心想走,尚能保全半数人马撤出,虽也是败,但毕竟小败。
好死不死,李维还欲趁军士稍稳,营救更多深陷车队的骑兵。殊不知,李维此举更是败中取败,典韦已经瞄上了他。
因为军中有客军的原因,徐晃亲自领军在前围杀西凉人马。眼见李维结阵,徐晃亲领本部五百骑前往冲杀。杨奉本部骑兵,本就脱胎于西凉人马,如今一来,前些时日还是兄弟部队,今日便在战场上厮杀不止。
首先就是骑兵尚未结阵时的短矛对射,接着就是长槊冲阵,军士不是被长槊挑飞,就是马匹相撞倒地,一旦失马,又被冲撞践踏。场中士卒惨呼,马匹悲嘶鸣不绝于耳。
看得刘贤心中艳羡不已,当年在洛阳就见过了西凉之槊了,如今再见,虽然还是老三样,但是亲在其阵,还是颇为震撼的。
李维并未在前与徐晃冲杀,徐晃作为杨奉手下重将,李维之前就知道自己绝非敌手。所以他在骑兵军阵之后指挥冲杀,身旁亦有不少亲卫护从。
匈奴的人马也并未随徐晃冲阵,匈奴骑兵更善骑射扰阵,兵刃也是弯刀短刃,冲杀不利,所以选择冲杀混在百姓车队里尚未撤出的李维人马。
场面有些让人发笑,汉人在攻讦汉人,另一队汉人则在侵扰百姓,反而是匈奴在保护百姓,击杀袭扰百姓的汉人,实在是让人摸不清头脑。
未有半个时辰,李维见深陷车队的人马能回的基本都回了,不能回的也基本救不了了,开始选择向南突围。
徐晃倒是并没有过多阻拦,李维千骑至少留了五百骑在战场,他已然是大胜一场了。突然,变化横生,李维所乘战马悲嘶一声,倒地气绝。
李维也被战马压住,难以起身。李维等护卫亲随立即尝试营救,只是全部都是退势,人马一停,都相互推搡挤压,许多躲闪不及的后部骑兵纷纷撞上护卫亲随,乱之又乱。
更多原本从徐晃人马逃出生天的骑卒见前方拥堵,只能从侧面败走。疏忽之间,只留了李维与亲兵护从五十骑不到,滞留战场。
待到李维人马反应过来是李维被留在了战场,转身欲抢出李维之时,李维已被典韦所领匈奴枭首挑出,来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