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山回到家不久,小辫子谭六就上门来了。
他一进门就对张明山说,“听说赵连翘被抓了,你家外甥女昨天晚上在医院,差点就要被她害死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这事我知道。”张明山懊恼不已,用手敲自己脑袋,“都怪我,不瞒你说,我现在想杀了这个女人的心都有,我当初是引狼入室。”
“算了算了,你也不是成心的。包括我,我也没想到这个女人是个祸害,不然怎么还介绍到你家来当保姆呢,为这事,我跟阿娇都闹掰了。”
苏雨梅抱着孩子,和星宇从楼上走下来。
“爷爷,我们要去看考场了,看完考场,我们就去医院。”星宇对张明山说。
张明山说,“去吧去吧。”他转头对谭六说,“我们家这段时间的事情,比电视连续剧还精彩。”
“等所有事情过去了,就时来运转了。”谭六坐下来,喝了点茶,有些无聊地划了一下手机上的视频,“咦,你家外甥女婿还上电视了呢。”
外甥女婿?张明山一时没反应过来,“谁啊?”
“派出所小顾。”
“哦哦,小顾啊,对对,为什么事上电视了?”
“听说是什么打击境外电信诈骗,”谭六将手机视频靠向张明山一边,“这不是嘛,警服,还有枪,看着多神气啊。”
“那是。”张明山目光再一瞥,以为眼睛看花了,连忙让谭六暂停。谭六没反应过来,只得将视频划到前面去,重新播放。放到一半,张明山又大喊一声,停。
谭六将画面定格。张明山拿过手机,目光锁住人群里面的一个人,那人虽帽沿压得很低,还戴着口罩,但他还是认出那人是自己的儿子。
谭六见张明山石化了,喊了两声。张明山缓过神来,招呼着已经走到院门口的苏雨梅,“小苏过来,过来。”
苏雨梅见他神色不对,忙返回来。张明山颤抖地指着手机画面上那个人,问,“是不是,是不是鹏飞?”
苏雨梅看了一眼,那灰头灰脑跟在警察后面的人可不就是鹏飞吗?她顿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怀里的孩子好像也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哭了起来。
张明山从她的表情中得知答案,“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不是出国了吗,怎么……怎么可能……”
“别急别急。”谭六见张明山面色如土,担心他一口气上不来,忙说,“事情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见过爸爸。”星宇突然说。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转向他。
星宇继续说,“爸爸说,让我们相信他。”他把见到张鹏飞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原来,在罗老太葬礼上,星宇接到过一条短信,声称自己是张鹏飞,让星宇去古籍书店旁边的小巷子里面见一面。星宇偷偷去了,果真见到了张鹏飞。张鹏飞让星宇,一定要相信自己,而且很快就会回家了,并且无论如何,不能把他们见面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这样看来,我们还得相信鹏飞啊,这里面可能有误会。”苏雨梅稳了稳情绪,对张明山说。
张明山心里仍旧不痛快,“小洞没有大螃蟹出,就算不是误会,也好不到哪里去。也罢,只要他不犯法,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我就烧高香了。”
苏雨梅拨打了张鹏飞的电话,电话关机。苏雨梅又拨打了顾涛的电话,顾涛已经猜出苏雨梅的来意,开口便说道,“鹏飞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与家人团聚了,这一次打击境外电信诈骗,他是一个大功臣。具体的,等鹏飞回来慢慢告诉你们吧。”
挂完电话,苏雨梅将顾涛的话对众人转述了一下。
星宇跳了起来,欢呼道,“爸爸回来啦。”他朝巷口跑去,要亲自去迎接张鹏飞。
苏雨梅抱着孩子,也朝外跑。
张明山心中也是一阵激动,眼眶有些湿润,对谭六数落张鹏飞说,“看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出国就出国吧,还弄出这么多事来,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话虽如此,却也忍不住朝巷子口走去。若不是谭六提醒他,他连门都忘记锁了。
他们一家站在巷子口翘首以盼,半个小时后,张鹏飞终于出现了。星宇最先看到张鹏飞,飞奔而去。
苏雨梅不敢相信,自己日思夜想的丈夫竟然以这种方式回到了自己身边。
一年左右的光景,张鹏飞瘦了,黑了,发质毛燥,祼露在衬衫短袖的胳膊上好几处刀疤,目光也显得凝重,手上提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张鹏飞走过来,停在她面前,低沉地说道,“我回来了。”
苏雨梅的泪水无声地从脸颊往下流,张鹏飞松开包,将她,连同怀里的孩子,一齐拥入怀里。
张明山在旁边打量着张鹏飞,心疼地讥讽道,“混得不丑,还知道留条小命回来。”
张鹏飞松开苏雨梅,对张明山说,“爸,对不起,儿子不孝,让你操心了。”
张明山背着手在前面走,其他人在后面走。巷子里面的熟人见到张鹏飞,有的人没认出来,认出来的都惊讶不已,猜测着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进入院中,张鹏飞先是来到程大英遗像面前,连磕了三个头。星宇给张鹏飞倒来一杯热水,张鹏飞坐下来,向众人讲述自己出国后的经历。
他出国后,一开始确实是在工厂里面上班,可好景不长,有人跟他说,不如去缅甸,来钱快,还不累,并举了几个例子。张鹏飞没有动心,一旦中途走了,违约金就要被扣了,可同宿舍的人去了。过了一段时间,舍友给张鹏飞在电话里讲那边的情况如何如何的好,张鹏飞便相信了,想过去碰碰运气。
他和其他人偷渡来到缅甸后,才发现情况根本不是舍友描述得那样,从事的工作,就是在网上和国内的女性打游戏,谈恋爱。时常可见被殴打的人,他自己被打过多次,张鹏飞想逃跑,但看到逃跑后被抓回来的人,被关进特制的水牢里,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没过几天,逃跑的念头又起来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