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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时艰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身影,一个将他从泥潭中拉出的身影。

他前半生污秽恶果缠身,是萧立渊明他双目,聪他双耳,清他浊心。

给他以关爱,扶他自尊。

世间无人可令大宗师,一切都是他所愿……他是古往今来,穷尽未来,第一个!

时艰身体若泥瘫软于地。

“公子!”

“我能说话了!”

时艰,是第一个以“奴”心为武道之心的大宗师呢!

“时爷爷!”

苏复猛身冲上前,鲜血将他身体浸染,外头巡视的兵士听得声音立马闯入其中。

火光胜过天光。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呆滞地看着眼前两个血人。

一者消瘦无人样,那血肉模糊,五官爆裂的脸上,只有嘴角好似在笑。

一者俊逸年轻,往日多以温和待人的脸上,眼泪混着鲜血他流淌,其眼中是惊怒,是那似地狱般的杀意!

……

“刁得胜!”

良久,苏复似哭似笑,好似匍匐恶鬼的声音响起。

“去宁海府,以最快速度将束楚接来。”

苏复将几乎没有重量的时艰抱起,冷着脸转过身,看向璩全道:“擂鼓,整兵。”

“杀万人……祭旗送行!”

“是,大人!”刁得胜和璩全齐齐肃然低头应声。

……

三日后,萧束楚策马急驰而来,军营虽严,却无人拦其身。

至中军大帐前,一身劲服的萧束楚跃身而下,腰间细剑飒飒作响,直冲入军帐中。

“苏复,爷爷和时爷爷他们!”

萧束楚声音带着哭腔,看着明明干净无尘埃落身,却似浑身浸满鲜血的苏复。

苏复露出些许僵硬地笑意,起身将萧束楚拥入怀中。

待萧束楚身体停止颤抖,呜咽声渐息,他方才开口。

“爷爷让时爷爷带了封信给我们。”

“看看吧。”

苏复松开萧束楚,从怀中取出那已成黑褐色的信封。

信纸展开,开头三字,便是“对不起”。

萧立渊多高傲呀,高傲到只有死后,方才在纸上写下心中言。

萧立渊的字迹依旧雄浑,但笔锋转至最后,终是多了些漂浮。

在信里,萧立渊说了很多,有往事,有未来,还有他那只煎熬着自己的歉意。

他终是重国重过于家。

这封信就像是萧立渊一生的缩影,那字字句句在眼前闪过,不等他从中而出。

月鸦和阳莺的声音在外响起。

“驸马,羊舌唯我和拓跋睿识异动。”

营地外,急促鼓声擂动,刁得胜悲愤之声在外响起。

“大人!”

“丞相,丞相他!”

苏复神志一清,一双眼睛死死定在信封最后,那几个凸显的大字。

“大周不能败……你是皇室血脉!”

“苏复你要称帝!”

苏复痴痴一笑,让仇人之子称帝,让仇人之子救他心中之国,真可笑呢!

可笑吗?

启明十六年二月十一日,大周丞相萧立渊宁海府遇袭身亡!

二月十五日,天下齐悲,大周四境战火高燃。

千国齐攻,大周危机,倾覆之势就在旦夕之间。

……

漠北府的战况依旧胶着,一连三日,羊舌唯我等人舍命冲杀,但都被阻了回去。

“苏复。”萧束楚拿着毛巾将苏复身上干涸的血迹泡擦去,这三天来,她没有劝过苏复半句。

但她却看了整整三日,三日的战场。

为了应对羊舌唯我等人的冲击,最起码有十万将士埋骨于此。

往日的数字听来轻巧,但而今看来,她只觉恐惧。

若,若大周四境被破,若,若大周内部再起诡谲,那死的人何止十万?

“你归京吧。”

“我们回去吧!”

苏复身体顿住,他回去?

怎么回去?

宗室态度未明,文武官员依旧操持着朝纲,现在的他回去,能斗得过启明皇帝,能斗得过宗室,京中百官?

“现在不行。”苏复搂住萧束楚。

“不管我坐与不坐那位置,漠北必须平叛,皇庭必须成为我们所有。”

萧束楚欲言又止,她怕苏复等不到那个时候,启明皇帝便有后招了。

“好。”

萧束楚贴偎在苏复怀中,她不想逼苏复。

……

乾清宫内,启明皇帝的精神体愈发好了,人心虽慌,但他自赏歌舞于前。

“宁远,去联系南斗军和破浪军中的之人,让他们放些人进来。”

“再谴一半‘天’字军北上漠北府。”

“我要萧家,我要承和太子的人彻彻底底消失在朕的视线中。”

启明皇帝的话毫无遮掩,但宁远却已心死,再无劝诫之心。

“是,陛下!”

宁远转身,一同离去的,还有那些听到不该听之言的宫女们。

哀求声和绝望声从宫外传来,启明皇帝伸出手,似要抓住天上太阳。

“黄敬,去太子府,将朕的皇孙送来。”

“嘿嘿,朕没了儿子,但却有的是孙子。”

“想要朕的皇位,等吧,等朕死了,等大周亡了,再来觊觎朕所有吧!”

黄敬身子完全低下,行了一礼道:“奴才领命。”

黄敬快步朝外走去,后面是启明皇帝疯狂的嘶吼声。

“父皇,是我的,你就一定要给我。”

“皇爷爷,皇爷爷,谁叫大伯他蠢呢?”

“老师,云潜就是我杀的,就是我诓骗他,用绝心道人的消息诓骗他。”

……

黄敬脚步更快了,他不敢听,他只当什么都不曾听到。

皇城孤寂,但杨家却多了一行身影。

杨居胥下值,推开门的一刻,身体微微一滞,看着端坐的太平公主皱眉道:“弥昔你回来,为何不先通知于我?”

“破浪军,是我用公公留下的信,将其调出海外的。”

“弥昔!”杨居胥厉喝。

“我要支持苏复。”

“太平!”杨居胥怒气升腾!

“苏复比我皇兄好,更比宗室中人来得合适,他……同样是胤正的选择。”

“周弥昔,你忘了苏复身上流着的是谁的血了吗?”

太平公主站起身,稍稍摆手。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接下来这几日,你便好好在家中待着吧。”

“我要看看,苏复他到底有没有这个胆子!”

杨居胥面色一变。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萧丞相的意思。”

太平公主与杨居胥错身,帮其整理了下官袍,腰间长剑晃动。

“是你的傻儿子,还有宝贝女儿觉得这样做才对呀!”

……

与杨家一般情况的还有右丞相王浦,中书令宗敏才……。

大周政事堂七人,全部被禁足于家中。

而远在漠北府的苏复,看着从燕山之后涌出的人影,眼中终于多了分轻松。

“袭虎,这里一切便交给你了。”

杨袭虎知道自己无法阻拦苏复,他也清楚自己那位皇帝舅舅到底做了什么。

他也知道,若让他那个皇帝舅舅继续妄为,那大周就真的没救了。

杨袭虎举起手中长戟,一双眼睛盯着羊舌唯我所在方向。

“不急片刻间,你同我先杀一人如何?”杨袭虎不敢看苏复,他怕自己会说出什么劝慰之言。

“我手下可留不下人让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