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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未亮的皇宫前,一片人影跪拜在紧闭的皇城前,卓辅国身着寿衣,头间白发横生,从他始,至其后所有卓家嫡系,身前都摆放着一个染血木盒。

木盒敞开,那是一个个狰狞的头颅在无神的质问自己的族人。

为何死的是他们!

百官早朝,平日间就趁着这点等候空隙,有意地聊着天交换着各自掌握的信息。

可是今日,皇城之前却只有沉默以对。

于这些人而言,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用沉默来保证自己不会被卓家牵连进去。

天方晨曦,随着宫门大开,太监尖利的嗓音传来,百官走入宫门后,那压抑的议论声才在人群中响起。

可……卓家依旧跪拜于外。

照破黑夜的光明并扫不去卓家人心头上的阴霾。

……

文德殿中,启明皇帝发丝有点凌乱,额头虚汗冒出,在龙袍无法遮掩的地方,一道道血痕随着其走动而若隐若现。

待朝议结束,启明皇帝将目光看向王浦,往日从不缺席朝议的萧立渊,这一段时间,已经有很多次都不再出现在早朝之上了。

左相不在,自然是以右相为尊。

王浦面容肃毅,从朝列中走出,环视一圈后方才以无比平淡到刻板的话道:“宁海府历来为中原之地边境之要,及至逐北之战,宁海府历数五朝,都为我汉人立下不朽功绩。”

“但……在天下共尊,雪千年耻辱的今朝,宁海府却失陷于小人之手。”

“宁海府一众世家门阀,皆背弃祖宗教诲,利益熏心。”

“竟于……宁海府内以私兵围杀我大周定方侯,至其身死。”

“其后更是鼓动宁海府百姓叛乱,试图逼迫朝廷赦免其罪。”

王浦微顿,平静的声音终于有了些波澜。

“如今宁海府所历之事,皆有其由,我大周钦差苏复所行之事,皆为朝中应允。”

“诸同僚不可妄议!”

王浦正身,将视线投向高居的启明皇帝,接下来的事,并不是他该做的了。

启明皇帝呼吸急促几分,原本光泽明亮的头发竟黯淡了几分,配合他那虚弱模样,此刻眼中痛苦之意泛起,谁能不懂他心之悲切。

“定方侯忠君体国,先于十七年前明察叛逆之臣陈繁木与齐望春,破灭争龙道叛逆意图颠覆我大周之野望。”

“其次于今,为宁海府百姓,不顾个人生死荣辱,将蛀国之虫,侵民之害的一众世家门阀尽诛于宁海府境内。”

“此国士也!”

虽然不愿,但启明皇帝知道,萧立渊不头,他与其他大臣是压不下十七年前的旧事的。

启明皇帝的话一落,朝下百官里面有些惊怒起来,能在千万人中位列于此,足以证明这些官员的心智能力,但最为关键的还有阅历。

这争龙道平常无人议论,但谁不知“争龙”二字的由来?

今日站在这里的人,甚至有不少就经历过那废太子代国的那段时期。

今日在朝堂之上,再次听到争龙道的消息,他们心惊之余却没有半点怀疑,甚至带有不少恍然。

也唯有争龙道之事,才配得上十七年前定方侯那般大牺牲,也唯有争龙道,才能让定方侯不做半点辩解,甘愿被朝廷误会十七载。

启明皇帝并没有停下,声音显得真诚了几分,带着属于男人对于宁定方应有的敬重。

“陛下太庙遗令,擢定方侯为定国公,葬其至武帝陵寝!”

“哗”,文德殿内议论声再大几分,但此刻却无一人反对。

这不是因为死者为大,而是因为得到这种最高殊荣的人叫宁定方。

是那个历经五朝,无数次在中原大乱中拒寇于外,族中儿郎多卧于沙场的宁家。

世间英雄在青史长河中如横沙,但英雄之族,古来数今,其者却寥寥。

而宁家绝对可当其一。

“陛下英明,宁家满门忠烈,定方侯更为我大周柱石,当为天下晓!”

待附和声过,启明皇帝抬手,脸上露出几分阴沉。

“有国之英雄就有国之贼寇,宁海府一众世家门阀虽死得其所,但宁海府之外,亦有不少人助纣为虐。”

“卓家身为皇亲,为谋私利,收受宁海府一众世家贿赂,以至于宁海府欺下瞒上,将好好的宁海府弄成人间地狱。”

“此为罪一。”

“卓家承朝廷重恩,不思为国尽忠,蛀国财而囤于外。”

“此为罪二。”

“卓家为皇后亲族,更为太子榜样,品行不端,德行不修。”

“此为罪三。”

启明皇帝面目狰狞几分,冷声道:“除去卓辅国太子太师之责,着三司深查卓家。”

“凡涉案之人,无论是谁,都以国法行之!”

文德殿内短暂沉默,随即便是齐齐俯身高喝。

“陛下英明!”

……

宁海府的事很大,大到连皇后亲族,三朝不倒的卓家都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卓辅国的应对很有诚意,甚至于先三司一步,将卓家所有涉及宁海府与西域之人的族人无分老幼,全部枭首呈于皇城之前,为百官,为天下人所观。

用极其惨烈的方式证明卓家对大周的忠心,更给天下之人树立一个警示。

萧家内,苏复躺在萧束楚端坐于凉亭中的双腿上,不时的张嘴由着萧束楚投喂入口。

“啧啧,这卓辅国真狠呀,这么一大把年纪,竟然领着全族嫡系之人在皇城外跪拜一日光景。”

“那大太阳的,也不怕一下子把整个卓家都跪没了。”

萧束楚脸上满是昨夜残留的红润,一双似山泉的眼中清澈不再,好似一汪蜜泉外涌,将躺在她身上的苏复迷得忍不住在她那依旧敏感的身体上又着手来。

“你呀,真有种幸灾乐祸的小人模样。”

“那事之后至今日已经五天了,卓家主可还久卧在床呢。”

“这一跪 ,最起码耗去他三载寿命。”

“卓家三十年积累,二房一系全死,其余各房中被落罪的亦不在少数。”

“这种代价,对卓家来说够大了!”

苏复趁机咬住将葡萄送入手中的细指,在脸色愈发羞红的萧束楚手指上用舌头打着转。

他这个在宁海府大逞凶威的“钦差大人”,回京之后直接成了一个软面团子,从昨日上午归京,至此末时,朝中竟然没有一人想起他。

连萧立渊都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而后就帮他收拾烂摊子去了。

“可惜,这种人太狠了,下手太果决了,若是能牵扯到那一位,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嘻嘻,争龙道,我看我们皇后娘娘,该怎么对政事堂那几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