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短暂安静了下。
黄续宗眼神闪烁,最恨苏复的人里面就有他一个,虽然黄家没有参与捐献当善人的事,但是黄潮却因为这事对黄家直接严查了起来。
他现在可还有近千万两的银子藏在庐江郡,根本不敢动呢。
身为黄潮的弟弟,黄续宗太明白自己这个哥哥究竟有多狠心,多明察秋毫了。
这种时候,自己一旦有异动,他这一系肯定就成为黄家脱罪的“祭品”了。
所以,他自己都在心中幻想过,一旦离开大周境内,应该怎么炮制苏复了,更何况那些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产被清的人?
“他有自我了断的魄力?”
姚清远看了黄续宗一眼道:“连皇帝的威胁都不怕,甚至和滕归一公然讨论相权,皇权的事,苏复看得可比你我想的透彻。”
“他被抓,我们安然出境,他就是萧家的罪人。”
“但他若死在我们手里,死在这个名义上被启明皇帝掌控的江南府境内,你可想得到,为了平息萧丞相,前失爱子,后失得意门生,再失孙婿的绝望,启明皇帝会做出何等让步?”
说到这里,姚清远目光微微闪烁了下。
“毕竟当初萧家公子夫妇的死……皇室可没洗干净呢!”
虽然是在这等危急的时候,但对于这千年无出左右的萧丞相家事,黄续宗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萧云潜的死真与皇室有关?”
跟着匡天干这么多年,姚清远帮其查过不少东西,所以自然是有些许的了解。
原本这种事,他应该藏在心里,直至死亡。
但现在在最后一搏的生死压力下,他有一种想要倾诉的感觉。
想要借此来排解自己的不安。
“虽然还不能确定,但是最后查到的那个人,与皇后卓姿婵有些渊源。”
“夫妻一心,这些年,慕容家那位有多受宠,皇后有多失格,天下人都知道。”
“但,哪怕是有萧家帮启明皇帝掌管着这个钱袋子,而慕容贵妃又如此独宠,皇后的位置依旧是谁也不能动。”
“若说是因为原配夫妻感情深,舍不得;你信吗?”
黄续宗眼光闪了闪,他的好奇心已经满足,和姚清远对视一眼后,然后齐齐地看向江南府堪舆图上。
“你我想一块去了?”黄续宗语气坚定了许多问道。
“嗯,连那件事都没法确定,何况于我们,现在我们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三个人脱离了我们的掌控,我们不能再等了。”
黄续宗长出一口气,截住苏复,他可能死。
但让苏复跑了,他们可就必死了!
“我立马去召集人,往里推进,只等天亮后池勉他们的消息,若不见信,我们就直接攻进去。”
“水陆两绝的情况下,我不信苏复能跑。”
姚清远没有话说,而是死盯着那幅堪舆图,在苏复身边这么久,他一直都在观察苏复的性格,越到后面他便越小心,除了从江乘县回来以后,他没有与黄续宗等人有任何的联系。
任何消息都没有传出去。
这一次,若不是后面的人联系他,他根本就忘记了自己也是其中一员的事。
苏复不同于任何官场中的人,他的思维方式也不是世家公子所有。
天性跳脱,身份尊贵却不以为持,落命于赘婿,前途永绝,却不见丝毫怨怼。
贪财好色,却绝不自肥其身,心怀悲悯偏又行灭绝之道。
“苏大人呀,你到底会怎么做呢?”姚清远视线不断搜寻着,试图找到与苏复等同的思路。
黄续宗却等不及了,他要先行下手!
“姚统领,我的建议,你以为如何?”
姚清远愣了下,视线定在了黄续宗的脸上,几息之后,视线快速下滑,回到堪舆图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庐江郡城。
“立刻,你按照你的意思去做,我要带人去庐江郡一趟,若,若你擒到苏复,不用等我,按照计划带人过新安郡,那薛盱绝对不敢拦。”
“到时我自会跟上!”
黄续宗张了张嘴,他明白姚清远为何要去庐江郡,但姚清远已经将最关键的话说出来了,他便也不再劝。
“若我这边失利,我会带人先往新安郡方向走,三天内若见不得你人影……。”
姚清远闭目一叹。
“那便下面相见了!”
这次最后一搏,准备了东南两条路,大周的宗师有数,大宗师更是有数。
苏复和杨袭虎的身份再重,也断不可能派出两个大宗师去营救,甚至一个都难。
但姚清远他们还是防着这一手,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看萧丞相会不会为这个孙婿徇一回私情!
占着先行的优势,姚清远赶去庐江郡城也不过一日光景,顺着官道,根本无需注意夜路难行的问题,一路畅通。
……
天上又有绵绵细雨落下,这江南多湿,的确不是老人家养老的好去处。
感受着腿脚内的酸痛,仇犁庭呆坐在篝火旁,思绪早已回到了十五年前,那是他最后一份差事,同样是在江南府,不过那个时候,案子不算大,只是涉及了一个郡守。
但他亦是数次落险,池勉的父亲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与他结缘,而他身上一下雨就酸痛的毛病也是在那个时候落下的。
相隔多年,将自己的至友,恩人一家断绝,哪怕这次小小的私心得顺,池家也完了,只留两盏烛火,不知道等不远的那一天下去后,老朋友会不会恨自己心狠?
木柴“噼里啪啦”的在火焰中贡献自己的力量,然后断裂,最后成灰……。
天边的一抹微光,将罗密雨幕照亮,丝丝线线,看着挺有清晨春雨落湖面的诗意,但仇犁庭却倍感心烦,只恨这春雨看得太清,竟然看见远处浮现的船只,走动的身影。
“这一夜,过得真快呀!”
……
三个身影从水面钻出,趴伏在岸边,嘴唇虽已发紫,但也只敢有片刻喘息,然后便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朝着不远处的小木船踉跄的走去。
遭遇拦路虎的他们明白,杨袭虎的安危,正系在他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