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复维持着笑容,站在车辕上,面朝江乘县城,直到彻底看不见人影后,身体才猛然一垮。
身上挂着的东西实在太重了!
“啧啧,身子真虚,连这点东西都吃挂不住!”杨袭虎的嘲讽声如约而至。
看着杨袭虎那一身装扮,脖子上挂一圈晒干了药材,头盔上缠着几圈布,双手,腰间,连带着纵云的脖子,马背上,全部挂满了东西。
就杨袭虎这模样,说下乡下走街串巷的行货郎,都有人相信。
“呵呵,把你嘴收收吧,都笑得裂后脑勺去了,还有,别把我的宝贝纵云弄累了,等回丰京,我还等着它给我家母马配种呢!”
苏复一个转身,撩开车帘子,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
“转向,先去破浪军驻地一趟,和我们老朋友叙叙旧,送送别!”
杨袭虎身子一挺,原本他也觉得有些累了,但听到要去破浪军那,身子立马又支棱了起来,哪怕昨天他们已经和洪玉山道过别了!
此时的破浪军营地已然开拔,不过随行的东西,却要比来时多少不少,洪玉山呆滞地看着身前,整个大周最为瞩目的两个年轻人那一副怪异装扮,还有身上一看就充满人情味的“挂件”。
“嘿嘿,苏县伯,杨将军,你们这是?显摆?还是……显摆?”
洪玉山脑子里,只有“显摆”两个字能形容苏复和杨袭虎脸上的笑容。
“盛情难却,盛情难却。”
“我们这过来找洪将军也是没办法了,你看看,我们这一百多号人,提着这么多东西,根本就走不动道,连我马车里面都塞满了。”
杨袭虎配合地点了点头。
“确实,确实。”
苏复羞涩一笑:“所以特来相送下洪将军,看上了什么,别和我们客气,尽管拿,就是那显得有点空落落的牛车分几辆给我们呗。”
洪玉山嘴巴张了张,又赶紧闭了下去,这两位可骂不得。
这些东西如果是由江乘县的百姓送到他手里,他能带着这份吹嘘老死在边军,他儿子,他孙子,他重孙,每年都得重温下他的辉煌,但从苏复二人手里,食这嗟来之食,他洪玉山,落不下这份脸。
“我,我们东西已经够多了,好意就心领了,要牛车简单,但是能不能请二位贵人收拢下脸上那略带恶心的笑意,然后……拿上牛车,走远一些呢?”
“啊?哈哈!”
“洪将军心里不平衡了!”
“啧啧,谁叫你昨夜还愣要跑回营地的,要是今日跟着我们一同离城,你哪会这般受冷落?”
懊恼和嫉妒终于压不住心中的火气,洪玉山直接上手,将苏复二人往外推去。
“滚滚滚,拿上牛车你们走远点!”
……
苏复和杨袭虎也就口嗨嗨,洪玉山作为这支千人军队的最高长官,他要是敢夜宿营地之外,今早他就不应该在这骂人,而是带上枷锁,回临海郡受训了!
有了牛车的帮助,苏复一行人身上终于轻松了些,脸上洋溢着特有的笑容,一行人晃晃悠悠地朝着琅琊郡城走去。
等回到琅琊郡城之时,已经是南方小年,在这种大城市中,年味总是比小地方来得要快一些。
城墙口至城内主街之上,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两旁的店铺也追赶新意的换上了桃符,街边小贩支起的大铁锅内,在翻炒着各种干货,喜庆的意味混在香气里,与苏复刚来到琅琊城时相比,能清楚的看到,许多人的脸上都多了些从容,少了分焦急。
苏复一行的架势,早已被琅琊郡城的人所熟知,见杨袭虎高头大马地伫立在队伍中央,一辆奢华马车紧随其后,沿街的小商贩纷纷热情的打起招呼来,更是毫不吝啬手中的一些年货吃食,直接往苏复队伍中人怀中送去。
杨袭虎的背更直了两分,苏复也不甘寂寞的从马车内走去,朝着沿街的百姓说着些讨喜的话。
作为最先从苏复整顿世家的行为中获得好处的人,这琅琊城的百姓们对苏复那自然是心生感激,之前还以为是作秀,直到东西真到自己手中,所有文书登记入册后,他们才恍然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离城门不远处,一处高楼之上,几个容颜赛过冬日暖阳的女子倚窗眺望,双双美眸之中各有情绪翻涌。
“这登徒子做事,倒也不是完全不讲理,在与普通百姓接触这一块,他真的算是温和过头了呢!”
师妙竹眉目盈盈,夹杂着非同一般的情况,手中一角白纸之上,北风拂动间,还能看到江,雪之类的字迹隐现。
“苏县伯做事,当真与常人皆不同,完全就不像是一个当官的,倒像是,倒像是……。”
“心中所想,化为现实的践梦者!”
顾毓措辞良久,也只能用这一句话,将苏复来概括。
“人人皆以为他是来查案的,却不曾想,真如他编的戏一般,是来打地主分家的,现在江南世家积攒数十年的家底,又是一朝散尽,以后若朝廷监管严厉了,吏治不崩坏,这大周国祚,再续上数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江南府于经济而言,对大周实在是太重要了些,江南府稳,则大周朝廷不会缺钱,有钱在手,不管做什么,都方便了许多,所以婵寒仙才会有此言。
舞花语美目一转,直盯着最为突出的杨袭虎,那般大块头上传来的勇武气息,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大周国祚延绵,作为与国同休的杨家嫡子,寒仙你真没有半点心动?”
杨袭虎笨拙的行为,在这群算是在红尘中翻滚不沾片叶的女子来说,很是轻易就看穿了,而且杨袭虎在大周的名声可是只有好,没有差。
现在和苏复一起来查这江南事案,与苏复所行之事,更证明了其心性。
这样一个男子,舞花语以身代人,自认为是完全无法抗拒的,哪怕……只是片刻欢愉。
婵寒仙见过的献殷勤之人多得多了,不论文武,商贾才子,还是世家高官,于她眼中,或许早已失了“爱”之一词,充斥心头的只有利益和仅剩的尊严。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似我这般低贱女子,怎配攀龙附凤,我生江南,君过江南,相逢不过片隅,分别才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