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建国回答我说他们马家堡村没有哈志军这个人时,就在那一瞬间,我都怀疑他是在搪塞我,但立刻就又被我否定了这个看法。
马建军当然也洞察出了我的疑惑,没等我细问,就说道:“我们村全村共有39户居民,全部都姓马,哪有姓哈的人家?”他边解释边走到一张办公桌前,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厚厚的册本,递给了我。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册本,只见封面上写:贺云县金山乡马家堡村人员花名册。
既然马建国言词凿凿地否认了哈志军的存在,我也就没有看这个花名册的必要了。因此,我只是随意翻了翻,就放回了桌上。
我从口袋里掏出杨武军交给我的那份哈志军的个人资料,再次看了看那上面的文字,它明明白白写着哈志军户口所在地为贺云县金山乡马家堡村,而该村的村委会主任坚词否认此人的存在。我坚信,杨武军不会搞错;而我同样相信,马建国也不会搞错。那么,可能就是哈志军错了。
我禁不住自言自语道:“到底是哪里搞错了呢?”
马建国说道:“我在这个村生活了六十多年了,当这个村委会主任也有三十年。但从来没有外姓人在我们村落过户,这一点绝对没有麻达。”
我从手机中调出哈志军的照片,给马建国看。马书记一看照片,惊叫道:“这是马志军啊!你找的就是这个人吗?”
我也感到惊喜,原来是把人的姓搞错了。但是错在哪个环节已经不重要了!我肯定地说道:“我们找的就是这个人!”
马书记瞪着好大的眼睛说道:“他叫马志军,今年五十八岁。当年参军后又参加了自卫反击作战,腿上负伤后,就复员回家了,然后就一直在村里生活着。没听说他改姓了呀。”
我心想,关于他改姓的事可以放一放,眼下要先了解马志军的家庭有关情况,就问道:“他的家庭里有几口人?”
马书记说道:“他家一共四口人。他婆娘也一直在村里生活,他的女儿前年出嫁了,还有个儿子今年有25岁了,也没个对象。哎,还是家里太穷了!哪个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呢?”
我问道:“哈志军--不不,马志军他们夫妻之间--感情怎么样?”
马书记听到这个问题,摇了摇头,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又从中弹出一支烟要让给我抽。我快速从我的口袋里掏出烟,弹出一支烟抢先递给了他。他看了看我的烟,露出满嘴的黄牙,说道:“还是领导的烟好!”说完,点着烟非常享受地抽了几口,说道:“哎呀!要说起他们夫妻感情,这个事还真不太好说。”
我说道:“怎么个不好说呢?”
马书记又连着抽了好几口,说道:“他们夫妻感情的事重要不重要?如果不重要咱们就隔过它说别的事!行不行?”
我想了想,说道:“我们既然专程过来找你们了解马志军的情况,那么,有关他的所有情况就都是重要的。”
马书记又点着了一支烟,问道:“王处长,也许我不该问。但我还是想问一下,这个马志军是不是有啥事?-他是不是犯啥事了?”
我沉声说道:“马志军确实出事了!他死了!”
马书记听到这里,禁不住“嚯”的一声站了起来,脱口说道:“他死了?怎么死的?哪天死的?”
我说道:“他前天被人杀死了!但凶手还没找到!我们到你们村里来,就是想要多了解下他的家庭情况,也好尽早破案。”
马书记说道:“我说你们省公安厅的领导到我们这个小山村干嘛,原来是为这事。哎,这个马志军也是命苦。”
我听马书记的语气,这是要从头聊马志军的情况了,就赶紧给他递过去一支烟,并帮他点上。看了一眼石军,他正在认真地记录,就等着马书记讲马志军是怎么样的命苦。
马书记猛抽了一口烟,叹了一口气,说道:“据说在他上中学时,就跟我们村的马成宝家的女儿马小娟好上了。这事在我们村当时几乎是人人皆知,马志军家也还曾托人给马成宝家传话,想要成就这门亲事。但是,由于马志军家穷得叮当响,马成宝就坚决阻止这事,但他女儿马小娟却对别人说过,她非马志军不嫁。这事就僵在这儿了。”
我问道:“马成宝家条件要好些吗?”
马书记回答道:“马成宝家条件比马志军家条件要好,但也属于半斤八两。也正是因为这样,马成宝才说一定要给他女儿找个好人家。”
我摇了摇头,对此也是无话可说,只是黯然抽着烟。
马书记说道:“到了1978年,正好赶上国家征兵,马志军就参军了,等他回来时,马小娟已经嫁了别人,马志军成了伤残退役军人,不久后,他家借钱为马志军娶了个媳妇。”
我说道:“这下他们应该各过各的日子了吧!”
马书记说道:“呵!过什么日子!自从马志军结了婚,他这日子过得是整天鸡飞狗跳,都成了我们村的焦点新闻了。”
我说道:“要是他们过得不如意,可以离婚呀。”
马书记说道:“你是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习俗,只要离了婚,男女都会被人笑话、看不起。所以,就只能凑乎着过。”
我说道:“也许随着他们年纪的增长,或者随着他们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们之间的隔阂也有可能会消失的。”
马书记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们都是这样想的,但事情它偏偏就不这样发展。马志军自从退伍回来后,特别是结婚后,脾气变得非常暴躁,动不动就打老婆,后来还染上了赌博。这样一来,他们这个日子就过得非常困难了。好歹,他们把女儿养大嫁出去了。但他们这个儿子都二十多岁了,没一家提亲的!但这小子也邪性,在我们县城一个技校学了两年的无线电后,在电器维修方面还真的是一把好手。我们村里谁家的电视机坏了,或者说是洗衣机坏了,他都能修好,还是免费的。他就凭这个手艺,在县城打工,听说收入也还不错。起码养活自己是没问题的。但要结婚买房子,却是天方夜潭。”
我说道:“他儿子总算是有一技之长,以后生活应该没问题。”
马书记没有接我的话茬,而是顺着他原来的话题说下去:“本来这样的情况我们村也算是够安生的了!但偏偏这时候马小娟的丈夫因为吸毒又贩毒,被政府枪毙了。马小娟感觉没脸在婆家过下去了,再加上她也没有生个一子半女,就又回到我们村她的娘家生活着。”
我笑着问道:“马小娟一回来,马志军是不是就不安生了?”
马书记哈哈笑了几声,说道:“可不是吗!马小娟一回村,马志军可就变样了。也很少赌博了、也很少打老婆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好多人都跟我反映,说是在哪里看见马志军和马小娟在一起约会了、也有的说是在鬼混了,反正就是没有一个说他们好的。你说,我怎么管?这是人家的隐私,我能过问吗?”
我笑了笑,没说话。
马书记接着说道:“更可笑的是,马志军的老婆也来找我让我管管马志军。说是他跟那个狐狸精马小娟经常在一起鬼混。我问她有证据吗?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因为马志军最近很少打她了,这就是证据。”
正在埋头记录的石军,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马上给马书记续上一支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马书记无奈地说道:“为了他们几个人的这些破事,可是费了我不少精力。就拿最近来说吧,就是前几天的事,马志军他老婆又哭哭啼啼地来找我,说她亲眼看见,马志军从他打工的地方偷偷跑回村里来,不回自己的家,就直接悄悄溜进了马小娟的家里鬼混去了。非要拉着我去捉奸。”
我笑着问道:“你去了吗?你细想想,这到底是哪天的事?”我想,费了这么大的劲,终于切入到了实质性问题。
马书记抽了一口烟,抬头思索了一会,确切地说道:“就是前天的事!这个我记得很清楚。我被他老婆纠缠得没办法,正好我也想利用这个机会敲打敲打马志军,就跟着他老婆去了马小娟的家。结果,我们刚到马小娟的家门口不远的地方,就看见马志军真的从马小娟的家里一瘸一拐地跑了出来。他一看是我来了,也没跟我搭话,羞着脸就向村外瘸着拐着走远了,我就在他身后训斥了他一顿。哎,我还能咋样?”
我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钟,外面的雪也变得小了些。但地面上的积雪已经有十厘米之厚,看来今晚是回不去了,因为好多情况还没查清楚,再加上大雪封山,开车也不方便出山,只好暂且在村里停下了。
想到这里,我问道:“马书记,眼看就要过年了,我就准备在你们这里买一只羊带回去。想请你帮我选一只羊并找人宰了收拾好,行吗?”
马书记说道:“这事还不简单!我家里就养着十几头羊,随便选一只宰了收拾好给你带回去就成。”
我说道:“那我就给你转两千元,你帮我把这事办好,这些钱够不够?”
马书记一咧嘴:“哪里还要你的钱!算我送你的!再说了,一只羊最多就值个一千二百元左右,你给我两千元也太多了!”
我认真地说道:“主要是我们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而且,看来我们今天是回不去了,还得在你这里住宿、吃饭。所以,两千块钱不算多。”
马书记还要与我争辩,被我坚决拒绝,随后,在我的坚持下,用手机给他转了两千元,他就去找人宰羊并安排晚饭去了。
我点上了一支烟,心想:得去跟马小娟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