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绵立马掷地有声地回怼:
“因为模糊不清、模棱两可,所以就直接将有关于国家未成年身心健康这样重要的一个大板块视而不见吗?霸凌这个事情,真的符合青少年的身心发展吗?我们国家口口声声说关注青少年的身心发展,为什么还要对这样重要的事情置之不理。”
晏同春双眼微眯,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柔柔弱弱的外表,爆发出来的力量和能量却异常强悍。
简直难以想象是一个女性所能发出的质问。
他从未正眼看待过苏绵绵——谢氏的夫人。
对于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女人都只是玩物而已。
爱情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换女人就如同换衣服一样简单。想要发泄欲望的时候,随随便便都能找来一个比她好看、身材比她火辣的女人。
他攥紧手,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带来的威慑力所震撼到。
晏同春丝毫不慌,将提了无数遍的说辞再次拿出来:
“若是处置了霸凌者,你让这些孩子还怎么活下去?就不能给他们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吗?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就非要上升到违法犯罪的角度吗?你知不知道给一个孩子扣上这样严重程度的帽子,他们的半辈子就毁了。
再者说,有些孩子就是自己有问题,不是吗?你不得不承认的是,许多孩子本身自己性格有问题,才会遭受到霸凌。总不能全班都不喜欢一个人吧?我们的社会本就需要一个适应社会的完全自然人。如果这点小风波也受不了,被关入精神病院只是迟早的问题。
苏绵绵,苏小姐,请问你是因为你自己曾经遭受过校园霸凌,所以恨不得让全天下的校园霸凌者不得好死吗?你一点也不考虑这些孩子未来的死活吗?”
苏绵绵不可思议地看向晏同春理所当然的表情。
原来,冷漠的旁观者都是这样看待校园霸凌事件的。
考虑了施暴者的未来、施暴者的心理阴影、施暴者的往后余生,却从未设想过受害者万分之一的痛楚。
时至今日,还是会反过头来责怪受害者的不讨喜。
所有人的视线投到她的身上,苏绵绵无力地攥住座椅的扶手。
她后背发寒,萦绕盘旋在脑海里恐怖的回忆再次被唤醒。
“能被这么多人针对,自己也有问题。”
“为什么金海英学姐能和所有人都处得好,唯独和苏绵绵处的不好?”
“苏绵绵性格不好,班里的孩子都怕她。要不还是转学,换所高中吧?或者休学一年缓缓也好。”
“班上的孩子都不和苏绵绵讲话,她总是一个人闷在角落里。”
......
她身体微颤,双腿发软。
如若掌权者都这样放任不理,她也选择放弃,那些和她一样有过相同经历被霸凌困住一生的孩子就真的没有人会管了。
苏绵绵直视着晏同春,一字一顿说的铿锵有力:
“霸凌者的未来?那受害者还有未来吗?晏先生,你看看这些资料。因为受害者不满意评定奖学金名次结果都出来后还更改规则的行为,就应该遭受到老师带头的霸凌,最后抑郁退学吗?因为受害者和霸凌者有冲突,霸凌者就应该对受害者实施辱骂、殴打和泼冷水吗?
你是检察官,是司法人员。按照你的逻辑,因为一个人有罪,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他实施任何暴力是吗?可是每个人都不是能绝对区分好坏的,就像现在,我觉得你这幅嘴脸丑恶又肮脏,所以我可以对你实施上述的各种暴力行为吗?
人是不是不需要依照法律来做事情,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情好坏随意地欺侮别人。你口口声声都在描绘着霸凌者的未来,为何从来不考虑受害者已经被毁掉的未来。如果有一天你是遭遇这些的人,你会不会费劲心力求一个公道呢?
我用这个说法,你可能无法感同身受。因为你身居高位,早已看不到底下的挣扎,也体会不到青春时代的茫然无措。假使遭遇欺凌的人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仅仅只是因为一句不善的言论、一次不妥的举动亦或者只是站在那里,就被老师和其他同学这样排挤和针对,晏先生还会这样气定神闲地说被霸凌,受害者自己也有问题吗?”
晏同春哑然。
汉城最能说会道的嘴被眼前的弱女子击的溃不成军。
这位豪门金丝雀,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要更难缠,更有实力。
空调的冷风呼呼吹,柔顺的长发微微飘起。
坐在晏同春旁边的几位小跟班已经彻底被苏绵绵折服。
晏同春带着国会议员的任务而来。
纵然心里有些被说服,他依旧僵硬地坐着。
苏绵绵随便抽了一沓资料里一张纸:“如果这位受害者,就是你的女儿呢?”
晏同春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曾经不在意的草草几笔文字,因为加上了“自己女儿”的前提,让他呼吸一瞬加重。
耳畔女孩儿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因为性格内向,被群起而攻之。放学后单独留下来给霸凌者擦鞋子,离开学校后被霸凌者邀请去酒吧灌酒......”
晏同春挂不住脸,出声呵斥:“够了,苏绵绵你不要诅咒我未出世的女儿。我女儿以后要是真被这样对待,你信不信有谢与淮保你,我也要把你折磨的碎尸万段!还有,我告诉你,我女儿即使内向,也不是被群起而攻之的理由!不爱说话,招谁惹谁了?”
苏绵绵不疾不徐,再次发起攻势:
“你看,是你自己的儿女你就知道心疼,别人的儿女你就无所谓。你也是会心痛你自己孩子的不是吗?你也是会偏爱自己的孩子不是吗?刀子不戳到自己心口,就永远不知道疼。你一个连妻子都没有的人,光是想想就心痛到听不下去,那如果是真真实实的上演的呢?”
晏同春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的同时靠在板凳上。
“那你说,你怎么认定校园霸凌?”
“对受害者造成了心里上的伤害就算。校园霸凌行为包括:言语文字霸凌:挖苦嘲笑、起外号、说黄段子、威胁等;社交霸凌:有意排斥某人、孤立某人、散播有关某人的谣言、当众给某人难堪等;肢体霸凌:打人、朝某人吐口水、推搡绊倒、破坏某人的东西、做侮辱性手势等。一旦给受害者造成了身体上的伤害以及严重的心理伤害,就可以构成校园霸凌。”
“难道就要因为同学之间有意的排斥某个人就要对一个孩子执法?一个孩子讨厌另一个孩子也不行是吗?一个孩子因为讨厌另一个孩子选择漠视也不行是吗?”
“讨厌可以,排斥可以,可是学生之间的排斥与讨厌往往伴随着散播谣言,拉着一个群体孤立某一个人。像这样程度较为轻的校园霸凌,并没有构成到学生实质性伤害事件完全可以给带头霸凌的人进行教育、找其父母管教亦或者给一次黄牌处分,集满三次黄牌处分,就不能考公考研。要想解决,总是有办法不是吗?至于立法的完善,就还得靠你们这些专业人士。”
苏绵绵声音软和了许多,态度都弱了半分。
对于h国这样竞争激烈的国家,不能考公考研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是很难的。
即使是财阀家的孩子也需要硕士学历来包装自己的简历。
不能考公考研,是一记绝杀。
晏同春坐直身子,双手抱拳手肘撑于桌上。
他再次盯着苏绵绵看,这一次,他看得很认真。
漂亮的脸,不屈的灵魂,性格坚韧又顽强。
明明自己身处在困境,还在笑吟吟地为了下面的人谋福祉,试图将遭受过同样痛苦的人解救出来。
窗外的斜阳尽数泼洒到她一个人的身上,洁白的短袖盈满霞光,连发丝都在发光。
见鬼,他竟然想到了神圣这个词。
晏同春忽然非常明白为什么谢与淮对她如此执着了。
若是给她换一个优渥的家庭,再给她一个男儿的身份,不敢想象她能步步高升走到哪个位置。
没有人会不喜欢强者,人人都是慕强的。
尤其是从最底层的泥泞中,最艰难的环境里逆风翻盘的强者。
他以为,她被捉回去以后,一辈子都是锁在别墅里的泄欲娃娃了。
“你说的,我会考虑。”
晏同春看向苏绵绵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欣赏。
苏绵绵指了指会议室里摞的有小山那么高的资料。
“晏先生,这么多孩子的未来就掌握在你手中了。你很愿意成为这些孩子未来的人生中的一道光的吧?以后还会成为你子女心中的榜样。”
没了刚刚的针锋相对,女人笑的眉眼弯弯,让空气里都多了一丝甜味。
晏同春双手插兜,莫名地感觉自己肩上背负了莫大的责任,神圣的光环也一同加持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又换了口风:
“尽力一试,毕竟青少年人使我们国家的花骨朵,根儿要是坏了,整个就坏了。可不能让他们再把校园霸凌的这一套又带到职场上去。整个国家要是都搞勾心斗角这一套,谁还花心思推动发展?”
苏绵绵收拾资料,起身将所有文档归类后放回玻璃柜中。
“晏先生身为汉城检察官,果然考虑事情比我们考虑的要清楚。”
晏同春跟着起身,心里最后一点不舒服也消失了。
“那是自然,要不然我怎么能做到这个位置上?你那个提议还是太过想当然和理想化了。参与校园霸凌的学生中有些是财阀的孩子,有些是贫苦人民的孩子,贫苦人民的孩子会因为法律法规受到惩罚。而那些稍微有点权利的人,纵然你限制了考公考研,于他们来说,还有出国这一条道路。等我把此事汇报给国会,国会议员同意校园霸凌的立法时,你就会知道你的那些建议收效甚微。”
“我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肯定是没有晏先生那般思虑周全。晏先生您是学法律的,自然是要比我们更加懂立法的事情。h国有晏先生这样思虑周全的检察官,是我们国家的幸事。”
苏绵绵打开会议室的门,窗外天已经黑了大半。
谢与淮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门口的角落处,他微皱着眉头,像是被人抛弃的宠物望着苏绵绵时,满脸的委屈。
他上前一步,主动牵起女人的手:“绵绵,我们该回家了。”
晏同春盯着两人紧紧相牵的手,啧啧两声。
“谢总看着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物,原来在面对自己老婆的时候还有这样铁汉柔情的一面啊。谢总,你这老婆可得看紧点咯。说不定哪一天你一闭眼,老婆就被别人偷跑了。”
“不劳你费心。晏同春,你家老爷子为了你的婚事愁白了头。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和我说说,明天就能送到你家里去给你安排一次相亲。”
“把自己老婆看的这么紧就算了,还惦记起我的婚事。被自家夫人晾在外边儿是什么感受?不会委屈巴巴地坐在监控室里一直盯着看吧?”
刚刚从监控室赶回来的谢与淮眉头微挑。
他牵着苏绵绵的手就往前走:“我和太太要回家吃饭了,改日再和晏检察官叙旧。”
晏同春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死死地盯着两人的背影,艳羡地暗暗咬紧牙。
为什么谢与淮这样的神经病也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
“晏先生,议员说校园霸凌的事情一定要拒绝女性家族部,我们这答应下来......”
“凭你我的三寸不烂金舌还说服不了那些老顽固吗?怎么?一定非得等这个世界烂透了以后才去想着立法吗?你以后的闺女要是遭受了校园霸凌,你还能昧着良心收了钱给议员们办事吗?”
“晏先生说的是。”
天色将晚,昏黄的灯光从透明的玻璃罩溢出。
黯淡的星光与灯光混合在一起洒在地面,晚霞消散在遥远的天际。
谢与淮和苏绵绵坐在了迈巴赫的后排。
“绵绵,怎么忽然想考进女性家族部?这个部门马上都要取消合并到其他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