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绵身体僵硬。
结婚后,谢与淮对她确实很好。物质条件方面,可以说是让她跨越了不知道多少个阶级。
画布App里偶尔有一、两个了解曾经真相的网友也会在反霸凌的学习帖子下留言。
大致意思是,虽然谢与淮霸凌了她,但他现在悔过了又那么爱她,还给了她花不完的财富,不如就此收手,安安分分地过豪门夫人的日子。
凭借她的努力,也确确实实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抵达谢与淮这样的财富量级。
可她要的从来都不是家财万贯、亦或是泡在金缕屋里做一只浑身被亮晶晶的金饰挂满的鸟雀。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看着电视剧里的人,光鲜亮丽、华服异美,和住在脏兮兮环境里的他们一点也不同。
从那个时候,她就产生了一个疑问,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
渐渐长大,她看到了沦为学习机器的孩子,眼神变得麻木又空洞。
没了对未来的向往,没了年轻人该有的朝气蓬勃。
教育,让学生为了适应现代残酷的生存环境而改变自己。可她总觉得,教育的意义是让莘莘学子为了自己的理想与抱负,摆脱现实残酷的奴役。
然而,这样一个优胜劣汰,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大环境又怎么可能给人试错成本?
难道,就因为人的出身不同,所以一个底层人的一生就应该为了虚无缥缈的跨越阶级的机会去厮杀个筋疲力尽?
以至于上学期间,连玩一次游戏也有负罪感,出了社会以后躺平一年,都是有罪的。
可明明时间就是用来浪费的,人生就该是用来体验的。
到了后来,她拼命的学习是为了在让自己的家庭摆脱困境的情况下,尽有限的力量帮助其他挣扎在困苦中的人们。
命运弄人,奶奶去世后,她就没有家了。
她想,她一生都将投身于这样的事业中。
燃烧的炬火,终将点亮整片夜空。
豪门,从来都不是她向往的生活。谢与淮的爱意以及对她的好,也无法掩盖过去的罪恶。
她一向都是善恶分明,固执到底。
苏绵绵的沉默,让谢与淮有些不安。
他将头靠在瘦弱的肩膀上,带着控诉的口吻说道:“绵绵,你又冷暴力我。”
“我在看海鸥,看出神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国?”
“过了结婚纪念日之后就回国。”
谢与淮将结婚纪念日定在了六月十六日,还有三个月。
等回国以后,尹剑也该上位了。
游玩海岛半个月,谢与淮又带着绵绵去了阿比斯库看极光。
看极光的季节是从每年的九月到来年的四月,两人刚好赶上了尾巴。
阿比斯库四月的天,温度依旧在零下。
由于常年被大雪笼罩,人们的生活节奏都慢了下来。
光秃秃的树干被白雪笼罩,雾凇沆砀,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仿若喧嚣世界最后的寂静。
紫色的夜空里,星辰闪烁其中,绿色的光芒像是翡翠的晶泽飘在星星下。
极光压的很低,与天空泾渭分明。
苏绵绵抬头仰望,很难想象在星球的一角也会有这样瑰丽的景色。
有传说说对着极光许愿会梦想成真。
在极光下,无数男男女女双手合十真挚地许下愿望。
冷风中,她听到了男人的声音:“谢与淮要和苏绵绵永远在一起。”
大雪里,说出的话就化为白雾飘在冷空气中。
苏绵绵心里默念:愿世间不再有疾病和悲苦。
他们在阿比斯库待到了五月。
离开后,又去爬了雪山、看了花海、走了荒漠、赏了星河。
回国时,已经是六月底了。
六月的汉城正值酷暑前夕。
花园里的花都开了。
夺目的红玫瑰娇艳欲滴,榆叶梅盛放的灿烂,山百合垂着花蕊似是花中仙子。
别墅里的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
在李在敏的保护下,并没有警察敢来搜。
谢与淮经历了她的背叛,她以为他会将她看得更紧。
固若的金汤的笼子,或许会再多派点人手,又或者只准许她待在房间的床上。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给了她全部的自由。
可以随意出入,可以用通讯设备,可以外出社交,只是每天必须得晚上十点以前回来。
苏绵绵轻松了许多。
她知道,谢与淮是在赌。
赌她在他供奉一切哪怕是整个谢家后,会不会爱上他。
很可惜,并不会。
是他自己亲手用霸凌将所有的一切可能给捏碎。
六月二十日,尹剑正式当任总统。
在竞选时许下的诺言,废除女性家族部也在积极进行中。
六月二十一日,画布空降了一条热搜。
#谢夫人考进女性家族部,成为女性家族部的一员#
#谢夫人传奇的前半生#
#苏绵绵#
#解析豪门夫人为何也要努力考公#
#卖糖饼的姑娘是如何攀上豪门总裁又成功考编的#
......
苏绵绵坐在办公桌前,看到#苏绵绵#的词条,心里泛酸。
她捂住脸,眼泪从指缝滑落。
这些年,她一直在努力学习试图通过各种办法逃离谢氏。
逃离无果,她又想尽各种法子在囚笼里达成自己的理想。
女性家族部的职权主要是保障妇女儿童的权益。
自三月份尹剑当选总统以后,她就将重心瞄准在此。
公务员的备考在h国可以说是最难的之一,好在这些年她也并非是躺在床上混吃等死。
许多内容她在平时学习的时候多多少少地接触过了。
不知道有多少个个深夜,她也曾对着黑暗发呆和空想。
学习这些到底有用吗?
努力了就能考上吗?万一没考上,岂不是白学?
上岸了就一定会好吗?
复杂的职场关系、各种奇葩的人和事依旧会有。
就这样屈服于谢与淮,成为他囚禁的金丝雀,不用再去面对未来未知的风暴,不也是挺好的吗?
无论夜晚多么颓废,太阳升起,她照常起床,按部就班地背书,反复地背,背到要吐为止。
背了又忘,忘了又背。
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所迷茫不知所措的一切终于在今天尽数回馈给了她。
“小苏,咱们女人就该像你这样。哪怕丈夫的地位和权势再高,也得拥有自己的事业。用自己的余生幸福去赌一个男人会不会变心,真的太傻了。也不说这个事业要和谁去比,好歹在男人劈腿变心,家暴赌博的时候,女子的事业也会成为最后一层保障。不至于在离婚以后,还在忧愁,没了男人该怎么活。没了男人就没有了经济来源。”
头发白了大半的女人轻拍着绵绵的肩膀。
她带着和蔼的笑容,工牌上写着金文瑾长官五个字。
长官是部门首长的意思。
苏绵绵忙起身,微鞠躬笑着应:“金姐说的是。”
金文瑾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姑娘。
二十二岁,打扮得很朴素,白t配牛仔,穿着小白鞋。
长发飘飘,粉黛未施,浑身没有一个名牌。
要不是知道眼前这位是SK集团的夫人,她还以为是大学里的漂亮学生妹妹。
她们这里曾经也有豪门塞进来的人,和眼前这位完完全全靠自己考进来的不同。
那位把她们部门折腾的鸡飞狗跳,每天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昂着下巴,瞧不起所有人。
所以在把苏绵绵招进来时,她还有些担忧,直到见到本人,她才发现是自己的傲慢与偏见。
金文瑾仍旧笑着:
“我们是九点上班,五点下班,节假日和周末都休。我们女性家族部也不是那种吃软怕硬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
“金姐,我明白的。”
金文瑾满意地点头,指了指地上堆的厚厚的资料。
“你今天第一天上班,先看看这些我们收集到的被校园霸凌的孩子。目前我们部门着重在意青少年身心这块。晏检察官地位很高,是反对校园霸凌立法的头号人物。下午,他会来我们部门,你和他聊聊。”
“晏同春?”
“嗯。我知道,你曾经也遭受过,所以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做,我很放心。你之前的反抗,我都一一见证。”
金文瑾眨了眨眼睛。
苏绵绵郑重地点头,心里有些忐忑。
论职场新人第一天就被领导委以重任的惶恐。
晏同春也并不是一个好交流的人,毒舌且喜欢评判。
她回到座位上,将那一大摞资料全都翻了一遍。
手里的白纸不大不小,黑字都是用的同一个规格。
可寥寥数笔描写的霸凌,却是让人胆战心惊,双手发寒。
汉城初中七年级三班的胡乐,被十名同学堵在器材室殴打,现送进精神病院疗养。
延禧初中八年级五班的陈言,被同学勒索钱财、尾随、排挤,被迫转校后,同学恼羞成怒,将其性侵。
瑞明高中,高二三班的王明,被老师长期言语辱骂,被全班同学孤立,现在家休学疗养抑郁症。
......
被霸凌的孩子,真的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毁掉了一生。
让这些孩子们从巨大的阴影中重新振作起来,该是何其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