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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绵绵将喝进去的酒水吐的干净。

她胃绞的难受,步态踉跄离开洗手间。

洗手间灯光昏暗,她头晕眼花,和走过来的人迎面撞上。

头重重地磕到男人的胸膛,她双腿发软,眼前忽然一片漆黑,朝着地上直挺挺跌去。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手腕被拽住,男人扶住她的脊背,不至于让她摔在地上。

苏绵绵眼前仍旧一片黑暗。

她头晕目眩,手摸索着撑在墙上,连连致歉:“不好意思,我没看清楚路。”

“是我没看路。谢夫人,低血糖吃点甜的能缓过来。”

手心里被塞入糖果,温和却有力量的播音腔在耳畔盘旋。

她剥开糖衣,尝到了一丝甜。

黑暗退散,视野渐渐恢复。

苏绵绵倚靠在墙上,看清了男人的脸。

是那个华国的大使,曾经在电视机里才能见到的人物。

“多谢钱先生。”

她捂着绞着痛的小腹,匆匆离开。

身后传来男人的呼喊:“谢夫人,您的长命锁掉了。”

男人大步走来,周遭的风仿若都跟随着他。

骨节分明的大手挂着金灿灿、沉甸甸的长命锁。

苏绵绵接过锁,挂回脖颈处。

她微鞠躬,温柔有礼:“谢谢。”

“夫人也知道长命锁的含义吗?”

“啊?”

“长命锁的前身是“长命缕”,也又叫“长生缕”、“延年缕”、“朱索”、“百索”,是华国的一种传统,呈古锁的样子。按照传统的说法,只要挂上这种饰物,就能帮助小孩祛灾去邪,“锁”住生命,避免病魔疫鬼侵入的危害。我们华国的人认为,只要小孩一旦戴上了锁,就能无灾无祸。钱某实在是没有想到,竟然能在异国他乡,见到故国之物。”

苏绵绵双手捏着沉甸甸的长命锁,喃喃道:“原来,还有这层含义。”

“想来夫人的父母一定极其疼爱夫人。”

男人一言一行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儒雅这个词仿佛创造出来就是用来形容他的。

苏绵绵僵住,很快又恢复笑容:“是我弟弟送给我的。”

男人面露歉意,慌忙致歉:“不好意思,提及夫人的伤心事了。”

“没关系,很高兴能了解到长命锁还有无灾无祸的含义。”

“姐姐!原来你在这!奶奶让我给你盛了一碗泡菜辛拉面,你快先填填肚子。”

远处,陈涛捧着碗跑来。

苏绵绵对男人笑笑,朝着陈涛走去。

碗装的很满,一看就是奶奶的杰作。

绵绵接过碗,找了个休息的地方逼着自己将东西吃进去。

王杏然跟在陈涛后面,坐在了苏绵绵对面的沙发上。

她双手交叠握在一起,有些局促。

陈涛将头贴在绵绵的肩膀上,又飞速弹开:“姐姐好瘦,一定要吃的多多的,才能像我一样长得壮实。”

说着,陈涛举起双臂,试图学着健身达人展示肌肉。

王杏然摸着儿子的头,轻哄着:“涛儿,再去拿点喝的过来。”

陈涛咧着嘴笑:“姐姐想喝什么?”

苏绵绵想了想说:“温水吧。”

“好!”

男孩儿又做出百米冲刺的动作,“哒哒”地跑去服务总台。

王杏然右手捏着左手的手心,似是下定决心般,终于开口:“绵绵,妈妈对不起你。你和涛儿都是妈妈的孩子,妈妈却把你一个人留在那个糟糕的家里,让你一个女孩儿面对那么多事情。”

苏绵绵抬眸。

女人不敢正视她,垂着脑袋,仿若一夜之间有什么东西将她脊梁压弯。

她继续吃东西,声音平平:“没关系。”

王杏然攥着手,不知所措。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女儿惨白的脸,没有任何的怨恨。

她的眼睛顿时红了,泪水倾泻而下。

“绵绵,妈妈,妈妈是爱你的。当时你弟弟病重,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是贪图那几个钱,只是,只是想要换回你弟弟的性命。那个时候我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一样,竟然跪下来逼迫着你签谅解书,丝毫没有考虑到你的遭遇、你的情绪。我,我当时,真的跟疯了一样。”

女人情绪崩溃,酒店内贴满了这段金玉良缘的祝福和照片,似是对她的嘲讽。

苏绵绵吃了几口又吃不下,拿纸巾擦嘴。

“没关系。陈涛是你儿子,你这样也很正常。”

“可你也是我的女儿啊。我当时,到底在做什么?”

王杏然捂着脸恸哭。

苏绵绵冷眼看着。

多可笑啊。

缺失了二十年的母爱,在这一刻却希冀着求得原谅。

她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呢?

或者说,王杏然希望她做出什么反应呢?

如果她没有救治陈涛,王杏然会想起还有她这么个女儿吗?

答案很显然。

不会,说不定还会怨恨她。

苏绵绵靠在沙发上,没说话。

她仰着头,去看高处挂着的婚纱照。

王杏然哽咽着:“绵绵,妈妈知道你过得很苦。妈妈不是一个好妈妈,你是一个好姐姐,是一个好孩子。妈妈辜负你太多,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我当初实在是没有办法,所以才把你一个人丢在那个家里,让你明明有爸爸妈妈的情况下,却还沦为一个孤儿。”

苏绵绵低头,不想去看婚纱照里笑着的她。

她回忆起儿时捉萤火虫回来,想给奶奶照明的场景。

那时候的她,太过天真,以为只要捉回了萤火虫,奶奶就能看得见了。

“我不是孤儿,我有奶奶。”

“绵绵,我,我对不起你。”

“夫人不必在意,我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人都是要为了自己去活。你选择这条道路,对你而言是正确的、是幸福的,那你去做就好了。若你当初为了我强行留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家亦或是带着我离开却依旧过着悲苦的生活,兴许我会成为灾难的源头。眼下,不就是最好的结局吗?”

王杏然止住泪水,愣愣地看着女儿冷淡的脸。

“姐姐,水打来了。”

陈涛气喘吁吁地跑来。

苏绵绵站起身,迎上去抱住男孩儿。

“跑慢点,地滑。”

“摔倒了,爬起来就好了。爸爸说了,我是小男子汉。等我以后长大了,我就是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那时候,我就可以保护姐姐,打倒那个姓谢的。”

苏绵绵笑出声。

她的笑容在看到酒店外持枪的保镖时,又渐渐消散。

世界外面,暴雨下个不停。

无人机实时监控着外面的情况,每隔一米都排着保镖。

大雨激起尘土,望不到路的方向。

苏绵绵站在富丽堂皇的酒店中央,竟然找不到路的方向和活下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兴许是为了至亲好友,兴许是......

她说不上来,只知道自己向往的未来已经湮灭在了人人向往的金钱与权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