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豫表现得愤怒,又这么激动,明显就是随大流。其实他早就有所安排,提前通知本州第二大豪强刘家。平海军水师第一营指挥使刘茂,便是刘家在军中的台面,为了保护台柱子,如何没有行动?
吕方带队押送俘虏到府衙,刘太守派人来迎接。刘家人便混杂在其中,趁着吕方一行人走开的机会,秘密接触李泉等人,说着“太过猖獗,无人能保,保证各自家人生活美满,无忧无虑”之类的话。
以家人相要挟,主动扛事包揽责任。
也就是牺牲掉李泉他们几个,事件线索到此终止。必死之局,被抓的李泉等人满脸死灰,双眼无神。听着那些受害人诉说,早已麻木,生无可恋。
为了保护自己家人,他们只能背锅扛事,憋屈赴死。
当事人诉说完案情之后,刘豫问什么,便答什么,非常配合,没有丁点隐瞒,反而主动承担责任。各种缺德事坏的好的,全是他们所为,与他人无关。
“咚!”刘太守一拍惊堂木,正气凛然地看着堂下几条军汉:“好哇!你们这些害群之马,杀人害命,欺压百姓,贪赃枉法。又跟海贼勾结,夜袭我登州城……”
听到与海贼勾结几个字时,李泉等人头抬起想要反驳。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来,反正他们必死。多条罪名已经不重要,干脆默认也避免受折磨。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在做,天在看。”刘豫此刻犹如大清官,言辞犀利无比又带着浩然正气:“尔等坏事做尽,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要为冤死之人昭雪,来人呐,给他们签字画押……”
“且慢!”宗泽斜眼看着刘大贪,沉声摆手制止,从椅子上起身拱了拱手:“刘大人,老夫觉得此事有蹊跷。一个副指挥和几个牌军,哪来这般权利?拖拽船只等待买家,莫不是水师驻地的人都是瞎子?”
“这几个犯人主动招供。”刘豫心中暗道老东西多管闲事,却摆出一副茫然的架势,指着堂下几人说。
“正因为他们太爽快才有鬼呀!”宗泽露出睿智地笑。外面不少百姓仔细思索,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那宗大人有何高见?还请教我,揪出害群之马。”刘豫礼贤下士地问,咬牙切齿严查到底的气势。心中却发狠“李泉啊李泉,敢乱咬,全家玩玩”。
“高见谈不上,只是有些话想要问询而已。”宗泽说完懒得搭理贪官,走到跪地的李泉等人身前,和颜悦色地说:“李泉指挥使,说出幕后主使吧!这样有立功表现,将功补过,老夫力保尔等性命。”
“……”宗泽这个老顽固的名声不小,李泉和几个手下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可瞥见堂内人群之中的刘家人,又想到自己家人,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哦,是否有人或某势力用你们家人来要挟你们?若是,尽管大声说来,老夫拼死也会护佑其安全。”宗泽察觉到几人异常的目光,壮士断腕几个字在脑海中浮现,盯着几人中气十足地低喝道。
高台之上的刘豫有些坐不住了,他着急呀,万一李泉他们没扛住,被宗老头追问出幕后主使是谁?再来追根溯源,连他都有可能被抖出来受到牵连。
他正准备一拍惊堂木,打断宗泽,间接提醒李泉。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李泉爆发,大声说道:“宗大人,敲诈勒索,栽赃陷害等事全是我见财起意,下令为之。我李泉就是那主谋,与其他人无关。抢走的船只并没有拖到水师驻地,在某处港湾停泊联系到买家,对方给钱,直接驾驶船离去。不知名姓,不知是谁,一切为了钱……”
“如今事情败露,一人做事一人当,全是我做的。”李泉滔滔不绝地说完后,直视宗泽认真地表态。
“哎,那你好自为之!”宗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乞求之色。知道多说无益,颇为惆怅地叹气,转身走了。
这一刻,宗泽突然就想到前段时间声孙新说过的话:“当下世道浑浊,被发现被举报,那是自己倒霉,没有发现,隐藏在暗处的又有多少,难以追查。改变不了的话,只有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哎,改变不了啊!”宗泽呆呆地返回原位坐好,思绪万千,颇觉心好累。想到本州大贪官刘豫说破天也是个小角色。朝堂之上,全是蔡京,童贯之流。朝纲败坏到骨子里,岂能是一人之力而为之?
没有了宗泽这根搅屎棍多事!
躲藏在衙役身后的刘家人松了口气。
刘太守心中也安定下来,一拍惊堂木,继续案件审理。他早就收了刘家好处并跟刘家人商量好了。眼下只是走一个过场,给外面旁听的百姓看的。
几个犯人签字,画押认罪。
接着刘豫给案件最终定性,并发表了一通言论:“呔,平海军水师李泉纵容部下抢夺昨夜战利品。往日里为了金银劫掠商队,肆意污蔑为强人杀害。人证物证齐全,证据确凿,来日,市曹斩首示众。其他被捉拿的将士,也会审问根据情形严重定罪。但敢破坏我登州安宁,本官决不姑息于他……”
哪怕贪官暴君都是要名声的,顾及脸面的。就如刘豫,明明很贪婪,却也喜欢听别人叫他青天老爷,夸他英明神武。走到哪,自然会树立清官的形象,那要捞钱将会更加的畅通无阻,财源广进。人生在世,当官不捞钱,不享受,当什么官?
“恭送大人,退堂!”案件处理完,衙役们齐声呼喊。外面的百姓见案件定性,也陆陆续续散去。平海军水师作恶的事情也会成为人们茶前饭后的谈资。
只有宗泽仍然坐在椅子上,也没人敢打扰。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头脸色恢复如常,起身离开公堂。恰好看见孙新带队抬着一个病痨鬼入得衙门来。
宗泽好奇,板着脸走了过来!
“闭眼,呻吟!”孙新也看到宗泽,瞪着睁眼四处打量的庞仁。笑呵呵地迎了上去:“见过宗大人。”
“哎哟,头痛,哎哟哟……”庞仁听到是宗泽吓得一个哆嗦紧闭双眼。一手捂着脑袋,立刻无病呻吟。
“嗯!”宗泽明显心情不佳,也没个笑脸。
孙新疑惑了片刻,立刻恍然大悟,.平海军水师案件已经审理完了,明显有人做鬼,老头心中苦闷。便吩咐身边的郭盛:“小郭,把这厮抬入公堂之内,再去请刘大人过来,郎中来了,给他看病。”
“是!”郭盛应声,便带人去了。
“老爷子,一起走走,我正好审问完,有案件汇报。”孙新接住宗泽上下打量叹气,故意大声说。
“好!”宗泽惜字如金,背负双手,走在前。孙新连忙跟上,两人绕过衙门公堂,来到了无人角落。
“平海军水师作恶案件有了定性!”宗泽仰天长叹。
孙新在后世经过类似案例不知多少,早就习以为常。半诉说半安慰地看着宗族:“我知道也猜到结果,被抓现行的背锅,未浮出水面的也好不到哪里去,肯定会受牵连,位置不保,这是最好的结果。”
宗泽脸色阴沉:“罪魁祸首依旧还活着。”
孙新抓人的时候就想到过,无奈地耸肩膀:“那也没办法。人家几代人的积累,有钱有势。李泉这些替罪羊家人被拿捏,自己扛下罪过,死有余辜。你我就算知道其中有人搞鬼,又能够如何呢?”
“哎!”宗泽沉默良久,一声叹气。
他又何尝不明白官场之上的黑暗,性格固执的他以至于受到排挤打压,政绩斐然却不受重用,一事无成。
“看开点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会有贪婪私心。”孙新年纪小对人性的多变了解的更透彻。仿佛诉说又像是告诫自己:“在官场上随波逐流,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同流而不合污,方是正道。
“同流而不合污……”宗泽浑身一颤,下意识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