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个兄弟好生命苦,无端却被人陷害,现押在牢中。毛家花钱上下打点,在牢房害他俩性命……”
“毛太公那厮,仗着权势,欺人太甚!只能劫牢反狱。”
“需要得带心腹,我酒楼有十多个伙计。”
“我山寨也有二十来个心腹的。明日干了这件事。这里安身不得,我有个去处,只不知你夫妇二人肯去么?”
“只要救下兄弟,随你叔侄前往。”
“不能忘了仇人,走前,杀光毛家撮鸟!”
……
布局古朴又简单的房间里,四个人坐在桌边争吵。不对,应该是三人。孙新正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轻咬舌尖疼痛,不是做梦,怔怔的看着两男一女咬牙切齿地争论着,商议杀人做掉劫牢之类的。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公司聚餐时喝断片了。接着被骂骂咧咧的嘈杂声给吵醒了。撩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唐宋风格的装束。过激的言语,以及脑海中陌生却真实的记忆画面。
这一切证明,他穿越了!
来到水浒世界!目前处在北宋末年,政和七年冬季。
孙新强忍着脑袋的不适,迅速疏理杂乱的记忆。那两条身材魁梧,相貌有几分相似的大汉是对叔侄。其中满脸横肉,样子很凶的的汉子姓邹名渊,原是莱州人氏。自小好赌钱,闲汉出身,为人忠良慷慨,更兼一身好武艺,江湖上唤他出林龙。
那个身材长大,脑后长着肉瘤的汉子名唤邹润,是邹渊侄儿,年纪与叔叔仿佛,与人争吵打斗,曾一头撞折了涧边一株松树。以此人都唤他做独角龙。
邹氏叔侄?
孙新看了眼两条大汉,这是讲义气的两人。继续疏理记忆。这具身体原主人也叫孙新,祖籍琼州,随哥哥孙立调到登州。娶了顾大嫂为妻就此为家。
那紧邻而坐,身材魁梧的妇人便是顾大嫂。看样子二十五六年纪,眉粗眼大,胖面肥腰。插一头异样钗环,露两臂时兴钏镯。红裙六幅,浑如五月榴花。翠领数层,染就三春杨柳。长得粗壮容貌却出众,一双大脚板,大马金刀地端坐,充满压迫。
孙新斜眼打量自己的妻子,心情好生忧闷。就这副八尺身躯,不是一般女性可比。那粗手指如萝卜似的。果真是生来不会拈针线,正是山中母大虫。
女人性格豪爽,而且武艺甚高,性子倔强,暴躁。“有时怒起,提井栏便打老公头;忽地心焦,拿石碓敲翻庄客腿。”,谁人不知孙新家有虎狼妻?
原本轨迹中,为了救解珍,解宝俩兄弟,众人商议。顾大嫂提出要劫牢救解氏兄弟时,孙立犹豫了一下,说“我却是登州的军官,怎地敢做这等事?”顾大嫂就抽出两把刀来,要和孙立拼个死活。可见这个女人有情有义却暴躁,典型的大沙雕。
自己好不容易玩回穿越,开局家里就有个母老虎。哪怕是个有勇有谋的女中豪杰,怎奈彪悍绝伦。
孙新纠结浮现在脸上,忧闷藏在心头。
这时,顾大嫂见到孙新四处张望,疑惑地来推他:“当家的,你只顾乱看做甚?是想到了救人法子?”
孙新见状,下意识地闪躲。
顾大嫂动作一滞,接着以更快的速度一巴掌狠狠拍中孙新的后脑勺,双眉倒竖,喝斥:“你躲甚么?”
“我靠……”孙新有点被打懵了,看见妇人挽胳膊撸袖子,双手叉腰心里没来由慌张。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是身体原主人的反应,惧怕自家的虎狼妻。
邹渊,邹润对这一幕司空见惯,赶忙起身劝架。说“着弟妹消消火气”“夫妻俩开开玩笑”之类的话。
“好了,妹子,兄弟说不定正想办法,被你给吓到了。”邹渊跟孙新关系最好,笑着帮兄弟说好话。
“哼,你有法子?”妇人脸色稍缓,坐下瞪着孙新。
我有个锤子!孙新心说。暗掐大腿迅速平复心情。目前情况不明,虽然有所猜测,但也需要了解。思绪翻飞,他沉吟片刻,有目的的询问:“来,大家把事情再捋一捋,分析利弊,如何救兄弟?”
“有道理!”妇人凶狠的表情收敛变成忧愁,声音有些低沉:“月前,不知哪来的一只大虫流窜至登州伤人。解珍,解宝兄弟接了官告,射得一个大虫被本乡一个财主毛太公赖了,又把他两个强扭做贼……”
妇人又说起事件咬牙切齿,两条大汉在旁骂咧补充。
孙新却没心思再听下去,因为登州解珍,解宝两个名字让他猛然想起水浒中的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正是猎杀大虫,被毛太公一家栽赃陷害打入死牢,接下来就是众人商议劫牢反狱上梁山。
梁山注定没前途,如何能去得?
宋江最后谋害晁盖,率领梁山诏安,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孙新熟知历史轨迹,自然知道水泊梁山派系林立,最后的结局也令人扼腕叹息,不能自寻死路。
对,首先绝对不能上梁山!!
孙新双眼眯起,心中发狠,不能与一群烂人为伍。得想其他办法解决当前的问题,然后再谋划将来。
众人议论着,如之前那般,商量的结果是劫牢。谈到上山落草时,这回孙新拉住顾大嫂,盯着邹渊抢先说道:“兄弟,你说的可是济州水泊梁山?”
“不错,兄弟你知晓?”邹渊大喜过望,昂首解释:“如今梁山泊十分兴旺,豪杰宋公明招贤纳士。他手下见有我的三个相识在彼:一个是锦豹子杨林,一个是火眼狻猊邓飞,一个是石将军石勇。都在那里入伙了多时。我们劫牢反狱,救了你两个兄弟,都一发上梁山泊投奔入伙去,如何?”
顾大嫂赞同:“最好。有一个不去的我便乱枪戳死……”
“胡闹!”孙新瞪了眼女人并把她的话打断。不顾自家婆娘拧眉瞪眼,严肃的看着邹氏叔侄:“水泊梁山我多有听闻,兄弟,你俩莫不是被人诓骗?”
“这又如何说起呀?”邹渊,邹润两人对视,齐声问。
“你别闹,谈正事!”孙新一把抓住顾大嫂伸过来的手。心中既无奈又感慨,彪悍的女人就喜欢动手。偏偏这的确是他拜过堂的结发妻子,没得法。
原本有点恼怒的顾大嫂,迅速冷静下来。她脾气暴可不傻,也知道自家男人沉默寡言,却多有谋略。但凡有希望,有机会,没有人会选择上山当贼。
孙新见虎妻不闹了心中松了口气,又变得满脸凝重:“你们可知道豪杰宋公明乃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辈?他曾在青州,一夜之间杀害青州城外上千好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刀刀斩尽,个个杀绝。连青州知府慕容彦达这个坏胚都说他不当人子!”
“哎丝,一千多条人命?”
顾大嫂,邹渊,邹润纷纷倒抽一口凉气。他们自认也不是良善之辈,可一夜杀害这么多人,包括女人小孩,万万做不出来,也不曾想到宋江这般狠毒。
“此事当真?”邹渊,邹润求证,上梁山之心淡去不少。
“千真万确,我还能骗你们吗?到青州打听便知,那叫一个惨喽!就这种草菅人命之徒,配得上豪杰义士乎?身边狗腿子黑旋风李逵在江州杀害无辜百姓甚多,船火儿张横,催命判官李立哪个不是杀人无数?就这么一群恶人,投奔与找死何异?”
“那我们劫牢后又去哪容身?”顾大嫂和邹氏叔侄眉头皱起。
“为何要劫牢反狱?”孙新望着窗外的夕阳,反问。
顾大嫂爆脾气又来,一拍桌子,跳起来指着孙新骂:“嘿,我说死鬼,你还有没有点良心?这个节骨眼上咱们亲戚不帮,看着苦命的两个兄弟丧命……”
“你这婆娘,先别激动,等我把话说完!”孙新看着这个如炸药桶般的女人,暗自感慨,扯住她坐下:“别动不动就劫牢反狱,多开动脑筋想办法。毛家龌龊栽赃解氏兄弟,又花钱打点谋害性命。登州通判是个正直的好官,如何不找他诉说冤情?”
“对啊,宗通判是个好官,可……”顾大嫂眼前一亮,随即摇头叹气:“可半月前,因公外出不曾归来。不然有他坐镇登州,两个兄弟如何受得冤屈?”
“不在!”孙新脸上浮现失望!
两人提及的宗通判,乃是宗泽,字汝霖,汉族,婺州义乌(今浙江省义乌市)人。中国两宋之交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民族英雄。政和七年,直到年近六旬时才升为登州通判。两年后宣和元年,后因宋,金海上之盟的事被贬,遂上表引退。
而这个时间段,就在登州担任通判。
孙新虽失望宗爷爷不在,但却也有收获。这是个现实世界,真正的北宋末年,绝不能按照水浒剧本走。劫牢反狱更不能尝试,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如何是好啊?”顾大嫂急得直跺脚。
孙新注意力放在如何救人事件上,握住女人的手:“娘子莫慌,一切有我!此事解铃还须系铃人。”
男人镇定的表情和低沉的声音富有感染力,邹渊,邹润齐刷刷扭头。本来焦躁的顾大嫂也安静下来。
可惜没有两秒钟,顾大嫂推了男人一把,催促道:“当家的,这都火烧眉毛了,有办法,快快说来。”
孙新看看急吼吼的妻子,止住想哭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说道:“解氏兄弟常年在深山中很少跟人来往。登州城知道他俩是我夫妇姑表亲者寥寥无几。就更别说跟我亲哥哥登州兵马提辖孙立沾亲带故。”
“没错,我们叔侄都不清楚!”邹渊,邹润略微错愕地附和证实。他们与孙新交厚多年,知道兄弟与亲哥哥病尉迟孙立,却从没听说过解氏兄弟哥俩。
“两个兄弟父母走的早,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称职。”顾大嫂脸上闪过忧伤,抹着眼角声音哽咽。
孙新轻柔地拍拍女人的肩膀表示安慰,继续说道:“兵马提辖专职缉捕盗贼,肯定不知晓兄弟案件,否则必定通知我夫妇。以他的名义过问解氏兄弟案情,把毛太公,毛仲义请到十里牌过来问询。”
“万一那厮不来,又当如何?”邹渊皱眉,有些担忧。
“不会,一是民不与官斗!”孙新笑着摆手,笃定的说:“二是本朝州郡多设置提辖,多由守臣兼任,或亲信任之。专管统辖军队,训练教阅、督捕盗贼,以清境内。我哥常常提及太守请他吃酒。量毛家父子不好推辞,这俩撮鸟会来打点……”
顾大嫂一拍桌子,叫好:“此计甚妙,等他们踏入酒楼门,提杆棒打折他们的腿,再把两个狗贼拿下。”
邹渊,邹润重情重义,也敢打敢拼,唯独智商着急。不遑多让的起哄,言辞更加犀利:“怕他们跑,直接剁掉他们的手脚,逼他们写罪书,去击鼓鸣冤。”
剁掉手脚怎么写字?孙新痛苦地闭上双眼,跟这群人商议事情真的好累,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我夫妇是良民,如何处置一切全听官府决断。把毛家父子请过来当面说清此事和表明我们的身份。他们忌惮孙提辖罢手最好,不罢手再使……”
“对,不罢手,那再砍杀……”
孙新见三个同伴又要喊打喊杀,赶忙制止。起身到外面嘱咐心腹伙计去邀请毛家父子,接着回到房间,关上门窗,拉上窗帘,与三人和盘托出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