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国·民·党保密局华北地区特派专员任陵生出现在保密局天津站总部大楼前,站长吴景中、副站长郭新怀、情报处处长周惜君和行动队队长舒克坚等人亲自出门迎接。任陵生乃毛人凤嫡系,负责协调北平、天津、河北、山西等地保密局的行动,为国·民党·接下来的战略部署提供情报支持,同时清剿、暗杀共·党在华北地区的情报网络及地下情工人员。
傍晚,吴景中亲自在顺德饭店为任陵生设宴接风,任陵生表达感谢的同时,传达了郑介民和毛人凤对保密局天津站战略地位的重视,吴景中表示一定不辜负郑、毛二位局长的信任,誓死为党·国效忠。吴景中内心很清楚毛人凤派任陵生来华北的目的是监视监督天津站的工作,抗战胜利不久,重庆谈判成果破裂,国·共两党都将下一步的战略重心瞄向了东北、华北、京津等地,调动军队派遣干部,为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做充足准备,共·党势必会设法搜集谋取国·民·党内部之情报,因此包括保密局在内的重要军事机构、政府部门内部很有可能潜伏着共·党特工,必须坚决予以清剿,但出于某些利益考量,有些人会做出不利于党·国的行为,出卖情报,甚至叛变。吴景中是出了名的怀柔派,为人处世圆滑老道,为自己留后路,平衡站里的各方势力,尤其是郭新怀。吴景中曾多次向郭新怀透露他希望退居二线的想法,会向上方力荐郭新怀为天津站站长,郭新怀自然清楚此乃吴景中拉拢人心之策,称自己绝没有觊觎站长这个职位,愿辅佐吴景中为党·国大业贡献终身。
周惜君是两个月前从军统上海站调派到保密局天津站的,周惜君当然有所不甘,当初上海沦陷,日本人占领上海滩他都没有背井离乡,何况经过多年经营,周惜君已在军统上海站站稳脚跟,没想到终于熬到上海光复却被自己人排挤算计,周惜君不得不接受远赴他乡的结果。时局动荡,到了天津不久,军统内部进行大调整,改组为保密局,周惜君立志在天津搞出点大动静,让南京总部知晓,有朝一日重返上海。经过近一个月的接触观察,周惜君明白他的最大劲敌就是郭新怀,为了不让上海遭排挤一幕在天津重演,他必须尽快坐到至今仍空缺的另一个副站长的位置。任陵生的到来让周惜君嗅到了机会,同为江苏人,在南京曾短暂共事过,没想到任陵生和郭新怀才是老相识,两个人在重庆期间同在军统特训班学习过,也给新学员上过课,年初郭新怀携家眷调往天津前,曾请任陵生在住所吃过饭,周惜君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舒克坚是北方人,出生在蓟县乡下,自幼习武,后加入国·民·革·命军29师,参加过长城抗战,北平沦陷后舒克坚所在部队被打散,几经辗转被收编到保定绥靖公署所属某部队,舒克坚性格内敛不爱张扬,属于典型的人狠话不多,本想着跟小日本打几个痛快仗,一血当年败走长城之耻辱,怎奈国·民·党内部派系争斗严重,当兵的永远只是牺牲品,一次机会舒克坚结识了吴景中的副官,并介绍给当时还在保定任职的吴景中,吴景中慧眼识珠,更欣赏舒克坚的好身手,疏通关系把舒克坚调到自己手下,直到日本投降后吴景中被任命为保密局天津站站长,舒克坚被破格提拔为行动队队长,舒克坚很感恩,愿追随吴景中马首是瞻。
晚宴结束后,郭新怀把任陵生接到府上叙旧,站里其他人看了也不方便说什么,毕竟两个人是故交。施太太盛情款待,闲聊中得知任陵生年近而立仍未婚配,施太太觉得必须帮任陵生在天津物色一个好姑娘,如若成真,郭新怀和任陵生的关系就更加巩固了,将来站长的位置必定是自己丈夫的。
“你觉得他们俩合适吗?”施太太倒好一杯茶放在郭新怀面前。
郭新怀抿了口似乎有话要讲,又无从开口。
“难道宋紫嫣配不上任陵生?”
郭新怀摇了摇头,说:“他们两个。。。太完美了。”
“什么意思?”施太太坐在郭新怀身旁,毕竟她很少听丈夫聊起类似的话题。
“一个绝色佳人,一个前途无量,两个人实在太般配了。”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不合适呢。”
“就是因为太合适了,才感觉他们不会有姻缘。”
“那是没遇见我们,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命中注定由我们促成。”
“你真的想。。。”郭新怀望向施太太。
“当然了,如果他俩成了,你在天津乃至华北就站稳了脚跟,说不定有机会回大上海呢。”
“还琢磨这事呢?”
“侬不想吗,虽然在天津过得还算滋润,但也比不过大上海呀,转眼快十年没回去了,堂弟他们前几天还发电报让我回去看看呢。”
郭新怀搂起施太太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这些年跟着我让你受苦了,等忙过这阵子陪你回上海看看。”
“千万别,以你的身份回去也只能低调行事,到时候让紫嫣陪我。”
“她。。。”
“被我强行留下了。”施太太告诉郭新怀兑下估衣街永兴裁缝店的事,并且已说服宋紫嫣暂时留在天津经营店铺,郭新怀每天忙于局里事务,关于宋紫嫣的消息只是听施太太偶尔讲起,没想到夫人竟如此大手笔,施太太娘家家大业大,在家里亦掌管经济大权,所以只要不涉及机密情报等郭新怀几乎不会过问,但有关促成宋紫嫣和任陵生姻缘之事,郭新怀提醒施太太不可操之过急,施太太点头同意。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宋紫嫣在施太太的张罗下对永兴裁缝店进行重新装修,有钱有势好办事真是放在哪个朝代皆真理,宋紫嫣只负责提要求出想法,施太太动用人脉出钱出财进行具体施工,同时采购各种式样的名贵布料,当然是以八大祥为主要进货商,包括裁剪缝纫熨烫包装等全部工具物料都采买到位,还抽空招聘了两名手艺精湛的裁缝师和三个小伙计,其中一个名叫顺子的伙计是郭新怀安插的特务,施太太心知肚明悄悄叮嘱顺子千万不要暴露身份,到时候她的脸没处搁,摘掉原来的牌匾,对于新店店名宋紫嫣提出让施太太来定。
“干脆就叫紫嫣成衣行怎么样?”施太太说。
“不行不行,怎么能用我的名字呢。”宋紫嫣摇头反对。
“怎么不可以,裁缝是你,掌柜的是你,老板也是你,这家店就是你宋紫嫣开的,用你名字作店名再合适不过了。”
“我。。。您这么讲,我都想钻进地缝里,我只是个手艺人罢了,这家店的老板是你,施太太。”宋紫嫣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施太太拉起宋紫嫣的手,说:“什么你的我的,除非你没把我当姐姐看。”
“怎么会呢,您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人。”
施太太被感动,会心一笑:“我知道,就这么定了,明天就让人去做牌匾,举办一场盛大仪式,让全天津的老百姓都知道紫嫣成衣行开业了。”
傍晚,宋紫嫣以采买特殊布料为由走进来福源绸缎庄的店门,小伙计郭小四瞧见朝宋紫嫣点了下头,宋紫嫣会意走上台阶,郭小四来到门口假装整理物品实则放哨。
宋紫嫣见到许冠发,汇报了已与郭新怀见面及紫嫣成衣行即将开业的情况,许冠发判断宋紫嫣已初步取得施太太和郭新怀的信任,但若想获取一线情报必须进一步渗透进保密局内部,宋紫嫣清楚自己该怎么做,许冠发叮嘱她一定要注意安全,一旦发生意外,按预定方案撤离。
初秋的天津城秋风送爽,清脆的鞭炮声从距离估衣街很远的地方都能听见,街面上的百姓清楚又是哪家商铺开张了,自从去年小日本投降,国·民·党接管了天津城,素有九河下梢天津卫,三道浮桥两道关的北方重要港口城市天津重新焕发了生机,商铺、餐馆、酒店纷纷密集开业,市民们早已见惯不怪,但今天好似有所不同,阵仗仿佛格外得大,闻讯的商贾、顾客和百姓们纷至沓来,使本来就不太宽敞的马路变得拥挤起来,忽然,身后传来刺耳的汽车喇叭声,老百姓吓得连忙躲闪,两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过。
第一辆车里坐着施太太,郭新怀出于身份考量没有亲自前来祝贺,委托夫人送来了一份厚礼,后面车里的后排坐着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任陵生是在施太太的盛情邀约下而来的,他本不想来,却听说天津五大道估衣街上这家新开的成衣行来头不小,老板是位上海人,手艺精湛绝伦,施太太还是股东之一,懂得人情世故的任陵生自然欣然接受前来捧场,但告诉施太太不要暴露他的真实身份,给老板献上一份礼物就好,施太太笑着回复他,等你见到老板的那一刻一定会感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