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妄的心似乎被她填满,时隔三年给她该有的道谢:“谢谢。”
她却挣脱了他的怀抱,笑着道:“不是我,你别自作多情了。”
她的笑刺痛了他。
陡然间将她的心绪全部撕开给他看。
她是在意的,她甚至是记恨的。
时妄一只手握住她纤瘦的肩膀:“对不起,我再给你敲一次好不好,你想听哪里的钟?最近的在这个区的教堂,如果是独属于你的,港城酒庄的钟还没敲过,或者你就想听十三中的——”
昼眠打断他:“我不要听钟声,我现在不想听了。”
时妄醇厚如酒的声音温柔地响起,只对她的温柔仿佛酒液流淌的水柱,却带着急切:“你要什么,或者我怎么做你能开心点?”
昼眠拽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时妄从后面抱住她:“对不起。”
他的气息带着冷调的淡香,却抱了她满怀,另一只手还拎着她的外套和包。
昼眠感受着他被瓦解,却平静得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时妄,我又不喜欢你,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和以前一样就可以,我习惯了。”
那句习惯像寒凉的利刃刺向他。
他紧紧抱住她,却像是抓不住她:“我做什么能弥补我们之间的裂痕?”
昼眠却风轻云淡地垂眸笑了笑:“我们有什么裂痕?我和你高中普通同学,大学普通校友,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的关系不是够好了吗?更何况你现在还莫名其妙抱我。”
时妄的呼吸和胸口一样沉重,松了松抱她的手:“对不起。”
昼眠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不知道的人可能还以为她很开心:“你别总说对不起,别人听到以为还以为你怎么欺负过我。”
她握住时妄的手,却是将她的手链解下来给他。
她转身看他,眉眼间带着隐隐笑意,语气轻轻浅浅:“现在我的心结解了,麻烦帮我扔一下,就像你以前做的一样。”
时妄看见手心里那枚写着“昼眠,南城十三中”的校徽,心脏被重重一击。
久远的记忆突破尘封,向他袭来。
昼眠紧张地将校徽放在他手上,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轻嘲:“你认为我们的关系好到需要互赠校徽吗?”
少女昼眠稚嫩的声音慌乱:“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认识这么久,又同在话剧社里,更何况你还是我的社长,你不用把你的校徽给我,我———”
时妄却随手扔进了身旁的杂物箱里。
轻而易举,就好像本来它就该在杂物箱里。
昼眠亲眼看着他扔,她清亮的眼睛瞬间聚满泪水,却心酸得不敢抬头看他,还想强颜欢笑都笑不出来,唇角都是苦涩。
校徽。
她捡回来了。
她那时的泪水时隔三年划破他的心脏。
他厌烦怎么都打不消的好意,不想面对任何和父母关系相似的关系,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想让她知难而退。
一开始他只是拒绝,后来是冷言冷语,再后来是有意轻视她的真心,哪怕不是真的轻视。
她把那枚校徽打了洞戴在手上,她第一天进国大的话剧社他就有看到,后面再见到她的每一次都会见到这条手链,他却从不知这是和他有关的烙印,埋下了所有引线,只等他的爱入场就会被全部引爆。
时妄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像是被人殴打一样死僵,看着手里那枚校徽,金属反射的寒光都刺痛他的眼睛。
昼眠眸如弯月,仿佛感受不到他任何痛苦,置身事外地对他笑笑:“还不走,留在这过年?”
时妄拿着校徽,双腿沉重地迈开。
路过门口的垃圾桶的时候,她忽然牵住他的手,他心动的瞬间,她却把他的手拉向垃圾桶上方,语气淡淡:“松手,扔了吧。”
他握着那枚校徽,却迟迟没有松手。
她尾音清冷地上扬:“不会松手也要我教你吧。”
时妄看着她的眼睛,好像全是笑意,却带着疏离。
他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们回家吧。”
明明听出他的声音带着祈求,她却懒洋洋道:“这校徽有什么用,我们的关系有好到互赠校徽吗?这种举动不是很多余吗?”
时妄包裹住她的手:“我错了,不该这么说,我们互相喜欢,这并不多余。”
昼眠却嗤笑一声。
谁和他互相喜欢。
这三年尽脑子进水了。
她语气懒淡:“别,我不配,扔了吧,免得看到觉得是垃圾,又在家里扔进垃圾桶。”
时妄和她站在一起,她是笑着的,反而更遥远:“我不会再扔了,你也扔过我送的手链,只这一件事,可不可以暂时算扯平?”
昼眠忽然道:“我现在又想要了,可以给我捞回来吗?”
时妄停住,却在反应过来的时候欣喜地应她:“好,我想办法捞回来。”
昼眠嗤笑一声。
时妄以为她被哄开心了:“那我可以现在请你吃那顿饭吗?”
昼眠一向说话算话:“当然可以。”
时妄将手链收好:“那我们找一家餐厅吃晚餐。”
昼眠把她的外套和包从他手上拿过来:“你定吧。”
时妄提议道:“我知道一家粤菜馆,做得很正宗。”
昼眠走出两步却忽然停下,她鞋带开了,她想找个地方放她的东西,好蹲下来系鞋带,但左看右看没有看到可以放东西的地方。
时妄注意到她的鞋带开了,她穿的是长靴,鞋带一开,整双靴子都会松到穿不住。
昼眠还在迟疑。
时妄忽然蹲下身,清白如玉的长指扶起她的鞋带,黑色的细圆长带在他指尖穿梭,他细致地绑好一个对称的蝴蝶结,连羽翼都饱满完美。
从这个角度看可以看见他的鼻梁如雪脊,眉骨如乌檐。
他起身,从容接过她手里的外套和包:“走吧。”
昼眠觉得恍如隔世。
以前的她一定想不到时妄可以从容地做这种事。
她把他捧得太高了。
她把他远远放在比辜清许高的位置。
但事实上他有这么高贵吗。
昼眠觉得自己可笑,随口应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