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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乍一听到志杰的话,不由的被吓了一大跳,刚刚端到手中的一杯茶,也被吓得咔嚓一声摔在地下,摔得粉粹。

在茶水四溅中,何氏忙伸手捂住了儿子的嘴,她惊慌失措的四下看了看,见到四下无人,方才微微的松了口气。

她伸右手拍拍自己胸口,勉强舒缓一下自己紧张害怕的心,随即低声埋怨道:“你这个臭小子!吓死母亲了!这种话也可乱说?你就不怕那死老太婆知道,将你家法处置吗?”

雷志杰却满不在乎的一笑:“母亲大人也太小心了!这屋里就咱娘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母亲怕什么呀?俗话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母亲图谋这么久,难道便要因为她一个外人,让母亲的计划,就此功亏一篑吗?那岂不是太过可惜?”

当真有什么样的母亲,便有什么样的儿子。

宋氏温柔娴淑,知书达理,生的儿子,便也是人中龙凤,孝顺谦恭;何氏心思歹毒,笑里藏刀,生的儿子,便如她一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般的心思歹毒。

她们娘俩这段对话,若是被老太君知道,不知将作何感想?

不过,何氏听到儿子这番话,不仅没有呵斥他,反到点头赞许道:“我儿当狠则狠,聪明睿智,比起那婆婆妈妈的志豪兄弟,更加适合做未来雷家的家主。那老太婆是瞎了眼,才会将志豪那小兔崽子,当做未来接班人培养。其实,那小鬼除了武功厉害一些,其余的,不论文韬武略,还是为人处世,又哪里比得上我宝贝儿子十之一二?”

雷志杰笑道:“孩儿能有今日的成就,母亲的辛苦培养功劳也是功不可没。”

他母子俩在这里互相的自我吹嘘,却不提防,隔墙有耳。

却说这何氏,身边却有一个贴身婢女,名叫子睿,今年年方一十四岁。不仅心思灵活机巧,却也生得花容月貌。

别看这姑娘只是一个婢女,她的父亲,却是一位举人。她自幼秉承孔孟礼教,却是一个心怀正义,光明磊落之人。

每每何氏母子,若有什么出格或不对之处,她总是在旁边善言规劝。

当然,何氏母子有好多事都是瞒着她。

这次,也是事有凑巧。

前几日下雨之时,子睿为他们母子在院中收拾衣物之时,因为淋了雨,而感染了风寒,这两天正在屋里休息。

她母子俩今天被双清惊艳了一下。

哦!不对,是惊吓了一下。

又被老太君在祠堂中教训了一顿,心慌意乱之下,却没想到,正在内堂侧房卧床休息的子睿,将他们母子俩的对话,都听了个真切。

这姑娘当即吓了一跳。忙不顾自己手足酸软,头昏眼花,遂轻轻地披衣起床,双手扶着床头桌椅,将耳朵贴近墙边,仔细聆听起来。

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又有言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这母子俩,也算是背时,他算计谁不好,却偏偏惹上了,令堂堂武当诸侠都头疼的小魔女!

这就叫做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这何氏母子俩在房间里,低声商量着,怎样去谋害了双清,去了这个心腹大患,好让自己奸计得逞。

却没想到,被隔壁这位仁侠正义的好姑娘,一字不落的全部听到了耳朵里。

子睿在心惊胆战之下,忙小心翼翼的,从侧门出了房间,谁知道她刚走了两步, 便碰到了,奉老太君之命,守护在这里的李管事。

李管事见到子睿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由疑惑的问道:“子睿,你不守护在你主母旁边,慌慌张张的,要去哪里?是为你的主母去通风报信吗?”

子睿忙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叫道:“李管家,快带我去见太老夫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太老夫人。”

这位子睿姑娘,知书达理,进退有据,但平常又很豪爽仗义,乐于助人。整个雷家上下,都甚是喜欢这个,正义又热情的好姑娘。

李管事的见她这么说,便对身边的一名青年男子吩咐道:“霍老三,你赶紧带子睿姑娘去见太夫人。”

那下人霍老三答应一声,便对子睿伸了一下手,低声道:“子睿姑娘,请随我来。”

此时,天已过午。

老太太自己还没吃午饭,但她却牵挂着双清,担心这位姑娘饿肚子。

便命下人准备了清淡的饮食,自己亲自送到双清所居之处,想与她一起共进午餐。

谁知,双清即使是在睡梦之中,仍然牵挂着姐姐与俞莲舟。

她刚刚睡着不多一会儿,便突然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姐姐从监狱中出来,不知怎么的,原本是要去救俞莲舟的姐姐,却突然抬手,一剑杀了他。

之后,双清便一惊而醒,便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就那么怔怔的躺在床上,目光盯着床上四面垂下的,千姿百态的石钟乳石,听着一滴滴泉水,滴答滴答的,滴落下面的水潭中,她目光又看着水面不断泛起的一圈圈的波纹,一时间心烦意乱,什么事都懒得去想了。

又躺了一会儿,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双清这才想起,从一大清早起来,忙了一上午,又昏睡了这许久,居然是粒米未进,滴水未沾。此刻肚子确实饿了。

她正想爬起来,让服侍她的余妈,为自己准备一点食物。

可是,还没等到她起床,便听到一阵脚步声细碎,老太君已经带人给她送来了午餐。

老太太刚走近床边,便见到双清睁着一双大眼睛,正好奇的看着她。

老太太慈祥的一笑,弯腰伸手摸摸她头发,柔声道:“小姑娘,肚子饿了吧?能自己起来吗?余妈,将昝姑娘扶起来,让她吃点东西。你这丫头,这从一大早起,到现在什么都没吃,一定饿急了吧?”

说到这里,她语气中又是埋怨,又是心疼的道:“你这丫头也真是的!肚子饿也不说一声!你当我老太婆那么小气的?连口饭也舍不得给你吃啊?不说你救没救志雄。即使没有这档子事,我们雷家也不会少了你一个小姑娘的饭啊?”

双清微微一笑,心里却暖暖的。她柔声叫道:“老奶奶,我们姐妹自小没有父母关爱,是师傅将我们带大的。看到你,感觉你好亲切,好慈祥。就像我的亲奶奶一样。奶奶,你能让我叫你一声奶奶吗?”

说到这话,她突然想到,在刑部大牢中,从亡未卜的姐姐,不由得悲从中来,看着眼前这位慈祥可亲的老太君,已经是忍不住泫然欲泣。

老太君将手中捧着的饭碗,转身放到旁边的茶几上,回身轻轻搂住双清雪白纤细的脖子,用满是皱纹的脸颊,轻轻蹭着她光洁的额头,目光中满是怜惜与宠溺,柔声道:“嗯嗯!丫头,你叫我奶奶,我很高兴。像你这么聪明能干的丫头,做我的孙女,我老太婆高兴都还来不及,那还有什么不愿意之理?丫……”

“回禀老太君,何氏夫人房中的子睿姑娘求见。说有要事回禀老太君。”

老太太话没说完,便被一道男子声音打断。

老太太松开双清的脖子,却反手抓住了她纤细冰凉的小手,然后转身坐在床边上,目光看着刚刚走近身边的子睿,沉声呵斥道:“你这丫头不陪在何氏身边,找我老太婆有什么事?你难道是来为你主母求情的?”

子睿还没来得及说话,双清却反手一握老太君的手,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子睿,口中却对老太君说道:“奶奶,这回你可料错了。这位姑娘,她可不是来求情的。”

老太君一呆,忍不住奇怪的问道:“她不是来求情的?你怎么知道?”

双清却淡淡的一笑:“是与不是,奶奶你一问便知。”

子睿只是听到,何氏母子提到了这位,救了二公子的昝姑娘,心中对这位姑娘的身份为人,都是全然不知。

此刻,听到她一语道破自己来意,不由甚感诧异,不由惊讶的叫道:“你,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为我家主母求情的?”

双清却扮了一个鬼脸,笑嘻嘻的道:“如我所料不错,你不仅不是来求情的,还是来告密的。这位姐姐,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子睿心中惊讶更甚,忍不住一声低呼:“这位小姐,你当真是神机妙算!可是,奴婢想斗胆请你猜一猜,我来找老太君,究竟所为何事?”

双清以手支颐,微微偏头,一双秋水明眸眨呀眨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抹顽皮之色,微微沉吟着道:“嗯,让我好好猜上一猜?嗯,我想,是不是何氏夫人他们母子,觉得是我坏了他们的好事,想要杀了我,以除去我这个眼中钉?亦或者是,执行原计划,想对二公子和三公子斩草除根,一劳永逸?或者说这两样都不是?亦或者说,这两样都是?”

她话音刚落,老太太第一个不相信,她斩钉截铁的道:“何氏虽然平常言语尖酸刻薄,但大节无亏,谅还不至于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但是子睿接下来的话,却无异于给这位善良的老太太,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这位小姐,你,你是诸葛武侯的传人吗?怎么连这个都料到了?”

双清却捉狭的一笑:“不,你猜错了!我不是诸葛武侯的传人。我是鬼谷子的传人。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左懂扯东拉西,右懂鸡毛蒜皮。”

老太太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却也忍不住好笑。但随即脸色一正,认真的道:“双清丫头,别胡闹了!听子睿丫头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双清却也正色说道:“老太君,等这位姐姐说完之后,我们却不妨将计就计,让他们母子机关算尽,却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老太太听到她说得如此笃定,心中却也不免疑惑。

她目光看着子睿,却见到子睿神色严肃的道:“回禀老太君得知,何夫人与四公子,他们说……”

她将听到的所有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一字不落,也是一字不添的,复述了一遍。末了,又说道:“奴婢听到这里,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便偷偷的溜了出来,前来禀告老太君,请老太君定夺。”

她说完这番话,还是不由得满心诧异的看着双清,眼中满是钦佩与不可思议。

她实在想不通,世上怎么还有如此心思剔透的女子,仅凭自己的只言片语,便料到了自己要说何事。

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七窍玲珑之心吗?

却说,老太君默默的听完她的这段话,脸色苍白的道:“子睿,你的话,可是真的?可有半句假话?若是被我查出,你是胡说八道,无中生有的诬蔑你的主母少爷,当心我老婆子不顾一切,定当以家规严惩不贷!”

子睿也是脸色庄重严肃的对着老太君,噗通一声跪下,右手竖起,口中大声说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小女子梅子睿,今日对天起誓,今日小女子所见所闻,绝无半句虚言。但凡有一句虚言,定教我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在场众人,见到她竟然当众发下如此毒誓,皆是忍不住悚然动容!

同时,也对那何氏母子刮目相看。

老太太却是忍不住勃然大怒,手中拐杖重重的一顿,沉声喝骂道:“这何氏母子,狼子野心,不顾伦理纲常,就为一个家族继承者之位,便犯下如此大过,今日若是不从重处罚于他们,那雷家家规何存?日后又将何以服众?丁管家,你火速带人将他母子抓住,押送到雷氏祠堂,召集雷家上下,从重处理,绝不宽贷!”

那丁管家带人正要离开,双清却是一声轻笑:“老太君,且慢!你这样去抓他们母子,无凭无据的,他们会承认吗?单凭这个小姐姐的话,她们母子万一一口咬定,这位子睿姑娘是挟嫌诬告,拒不承认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