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铺的中年妇人气的翻了个身,把头朝向墙壁方向,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决定眼不见为净。
秋火明站在原地没动,“你没得罪我什么,你要道歉的不是我……”
钱峰尴尬地收回手,“她大概是不想见我。”
“那就各自安好吧,你也落水了,也算是两清。”秋火明坐回床上,将背包里的笔记簿取了出来,掏出钢笔写了个简纲。
钱峰得罪的对象是李教授的女儿,于情于理再跟他来往,对李教授也不尊重,除非他们原谅了他;另一方面这种人,在这个年代就是‘麻烦’的代名词。
他若是活在千禧年前后,那时候文艺复兴,想必会风生水起,可惜了,这是82年。
秋火明将简纲写完后,开始写起正文,他把上回在船上发生的事情改编了一下,名字就叫做《诈骗》,写作才是当下应该着重要做的事情,毕竟稿费这玩意,可是真金白银、童叟无欺。
船舱里,其他人见这里没闹起来,刚刚安静下来的众人,又开始闲聊了起来。
秋火明正写着起劲,旁边的钱峰将擦干的吉他放在腿上,小心地试了一个音,接着轻轻地弹奏了起来,他唱了一首英文歌曲,“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是卡朋特乐队的《yesterday once more》,他的音色偏厚,音调偏低,唱歌应该不是他的技能,唱的一般,但是他弹奏的旋律,非常的流畅、动听。
这首歌原本就是秋火明的最爱之一,他放下手里的笔记簿,听了起来。
一曲终了,舱内的众人鼓起掌来。
旅途是枯燥乏味的,能有音乐听,那是再好不过了,尽管英文歌大家都听不懂,但是旋律怪好听的,就当听个热闹了。
原本几个不敢惹他的旅客,见他唱歌时,温和的很,鼓着勇气提议道:“小伙子,再来一首!”
钱峰看向秋火明,眼神挑衅,“你那个不是摆设吧?一起来?”
秋火明刚想拒绝,就看到舱门被人推开,李毅跟李舒兰前后脚走了进来,他们大概是睡不着,又闲着无聊,下来串门子了。
现在才晚上八点左右,睡觉确实难以入眠。
钱峰“刷”的一下,把吉他放在一边,起身快步走到李舒兰面前,他原地站住,向她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错了,我郑重向你道歉。”
李毅原本拳头都捏紧了,看到这情景,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揍他呢,还是当没看到。
李舒兰后退一步让开他的鞠躬,“我又不是死了,不用鞠躬……”
“噗呲”秋火明没忍住,笑了出来。
“过来坐吧,你们怎么来了。”
李舒兰对着钱峰说道:“我已经不生气了,刚刚那歌是你唱的?”
钱峰大喜,他直起腰,“对,我唱的,我会的可多了,你要听吗?”
李毅一把拽住李舒兰往秋火明的床铺方向走去。
钱峰坐回他的床上,指着秋火明的吉他说道:“小秋同志,会弹吉他吗?干脆合作一首,怎么样?”
李舒兰立即鼓起掌来,“火明哥,来一首。”
秋火明无奈地看向她,这姑娘的性格跟自家小妹倒是有几分相像,一旁的李毅也在拱火,“别跟他合作,你单独来一首……”
秋火明从床头上方的挂钩上,把吉他包取了下来,拆开外包,将吉他取出来,放在腿上,低着头将琴弦紧了紧,随即调了几段音。
“行,那我就来一首英文的民谣,我不是专业人士,随便听听就好了……”
前奏响起,是60年代传唱甚广的那首民谣《Five hundred miles》,中文翻译:离家500里,这首民谣歌词简单,旋律却透着一股浓浓的思乡之情,刚好符合秋火明此刻的心情。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吉他的扫弦,配合着他干净的声线,将一个离开家的游子的思念尽付在歌曲中。
一曲终了,就连钱峰都鼓起掌来,坐在他对面的大爷,突然开口道:“个首歌吾听伐懂,但是吾听了之后,心里厢有点想家了……”(注释:这歌我听不懂,但是听了之后,让我想家了。)
跟他一个地方来的几个人顿时连声附和。
李毅拿起秋火明的吉他,“我也会一首,弹给你听听……”
他弹奏的是《童年》,虽然指法生疏,唱的不连贯,但胜在胆大脸皮厚,敢于发挥。
李舒兰坐在一旁,给她哥打拍子,视线瞥到一旁的笔记簿。
刚刚他们来的突然,笔记簿秋火明还没来得及合上。
“咦,火明哥,你是在写小说啊?”
她拿起笔记簿看了起来。
“随便写写……”
李毅一听到是写小说,当机立断将吉他丢在一边,凑近李舒兰探头看了过去。
秋火明伸出去想拿回笔记簿的手停在了半空,“那个,还没写完,要么先还给我?”
李舒兰倒是很有教养,看了当前这页后,也没随便乱翻,将本子递还给秋火明。
“火明哥,你的文笔真好,我觉得比我哥写得好。”
李毅撇撇嘴,“我可是中文专业的!跟我比文笔!”
“不过……你写得确实还不错了。”
钱峰坐在床头说道:“我们正准备要排一部戏,自己也写了剧本,就是怎么着,都有点不对路,你们会写剧本吗?可以签约,要是能录用,我们团付钱。”
“你还真是歌舞团的啊?”李舒兰问道。
钱峰立即放下吉他站了起来,“当然是真的,你等一下,我有工作证。”
他转身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布袋,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个红色的本子,猫着腰递给李舒兰。
“还真是。”李舒兰看着上面的照片跟面前的钱峰一致。
她心里一虚,下午可是差点要了对方的小命,她故作镇定,将‘工作证’还给了钱峰。
李毅这回来劲了,跟李舒兰换了个位置,探头跟钱峰说道:“剧本我写过啊,你们想要排什么剧?咱聊聊?”
船舱里的众人,见他们都不弹琴了,一个个又恢复原样,各自聊了起来。
只有躺在秋火明上铺的中年妇女,内心憋屈,这一个一个的,都是有毛病的,刚刚还要生要死,这会儿竟然都坐在一起聊上了。
她换了个方向平躺着,伸手顺了顺胸口,嘴里默默念叨:“不气不气……”
秋火明将吉他装好,挂回原处,将笔记簿和笔都收进包里。
李舒兰对写作没兴趣,她扭头看向秋火明,脸色微微泛红,她小声提议道:“火明哥,明天上午,莪能给你画张画吗?”
她伸手指了指上方,“到顶层,我还要画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