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姨拿着一包奶糖,出了院门,迎面看见对门邻居老太太领着孙子坐在门口。
就走过去,抓了几颗奶糖塞老太太手里。
老太太又喜又惊,好奇的问,“学文妈,咋发糖呢?家里有喜事了?是大飞跟他对象和好了?”
“不是。”江姨笑呵呵的解释,“是我老闺女回来了,这不,带了些奶糖,给孩子尝尝,这城里的糖,甜着呢。”
“老闺女?”老太太竟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是说小芸那丫头回来了?”
“是呢,刚到家没一会儿,在屋歇着呢。”江姨道。
老太太也跟着开心,“哎呀,这回来好啊,一晃二十多年了呢,我还记得,当年,她那么点大的时候,跟我家三丫头好着呢。”
“是啊,一晃二十多年了。”江姨也不由得感慨。
从前,还抱怨这丫头狠心。
不过,周芸今儿一回来,江姨心里所有的抱怨都没了,只剩开心。
接着,又去村口,那边傍晚的时候,村民们多喜欢端着饭碗,一起到这边来,大家边吃边聊,热闹的很。
江姨就一个一个的发糖,一边高兴的说着周芸回家的事。
众人都纷纷替江姨高兴。
也是巧了,江学文和钱草兰两口子,正用板车推着大儿子江大飞一起回来了。
看见母亲在村口给人发糖,那开心的模样,叫人疑惑。
“妈,这是咋的了?”江学文问。
“呀,学文,你们回来了?大飞的腿咋样?”江姨担心的看了眼板车上的大孙子。
江大飞就回道,“奶,没事了,医生说恢复的很好。我本来是想自己走回来的。
我爸我妈偏要让我坐着板车回来。”
说着,江大飞就从板车上下来,还当着村民们的面,原地蹦跶了两下。
钱草兰连忙扯住他,“你个死孩子,医生说了,这腿才好了,也要多注意,少走动,多养养才行,你还蹦跶?”
“妈,医生说归医生说,我自己的腿我还不明白吗?再说了,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我都闷坏了。”江大飞说。
江姨看江大飞难得又回到出事前的开朗模样,心情更是大好。
“哎呀,大飞的腿好了,小芸也回来了,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妈,你说谁回来了?”江学文声音有些颤。
江姨道,“你妹子小芸回来了。这不,这糖就是小芸买的,我给大伙分点尝尝。”
“小姑回来了?”江大飞喊的倒是亲热。
江学文抿了抿唇,想问点什么,却又不知问什么,只觉得脑子里有些迷糊,他推着板车,一言不发的就往家走。
钱草兰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当家的。”她几步撵了上去,“小姑不是嫁到县城,一直就没回来过吗?
这咋突然回来了?”
她问的又急又慌,那张黑红苍老的脸上,更是布满浓浓的担忧。
江学文和周芸年轻时候的事,钱草兰嫁过来后是听说了一些的。
这两人虽是兄妹,却并没有血缘关系。
而且,似乎还听人说,两人本就结了娃娃亲......
所以,她公婆才会养大周芸的。
谁知道,周芸跟个县城的男人走了。
这些年,钱草兰虽然跟江学文日子过的也算相敬如宾的,但是,她心里很清楚,这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
当然了,农村女人,也想不到那些个情情爱爱的,只管踏实过日子。
男人肯吃苦,肯干活,能养活她跟孩子就行。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男人心里爱过的女人回来了,钱草兰恍若被人抽了脊梁骨,身子直发虚......
江学文看了她一眼,七尺多高的汉子,在女人眼里那就跟天一样的存在。
他无需回答,只看了那么一眼,钱草兰就不敢再问了。
江姨将糖发完,跟大孙子江大飞一起,颠颠的往家赶。
周芸呢,觉着回娘家了,也不能太拘束,否则显得生分。
江姨出去发糖,她自跟梅香聊了一会,又找来脸盆,打了清水,洗了把脸。
这乡下的路,都是泥巴路,尘土飞扬。
一路过来,她满身尘土的,脸上都像敷了一层厚厚的泥粉。
这一洗完,皮肤清水透亮,舒服多了。
梅香都看呆了,“小姑,你可真好看。”
怪不得村里老人常说:艳红那丫头算啥好看啊,要真说好看,当年那小芸丫头才真叫好看呢。
艳红是大队书记家的闺女,跟梅香差不多大年纪,算是他们江家村的村花了。
而小芸丫头,梅香知道,就是自己的小姑。
周芸莞尔一笑,“谢谢!”
这笑容亲切又温柔,让才进院子的江学文和钱草兰都看呆了。
尤其是钱草兰,那眼睛盯着周芸打量了一会,浑身都想缩掉躲起来才好。
她早听说,她家小姑好看。
可是,也不知道这么个好看法啊。
那皮子白净的,一掐就像能掐出水来,钱草兰觉得,就算她常年不晒太阳,也白不出她那种自然水嫩的样子来。
还有那身段,腰是腰,屁股是屁股。
不像她,从上到下一样粗......
“爸,妈,你们回来了?”江梅香先看到了爸妈,开心的喊了一声。
周芸扭头望过去,就见两个穿着朴素、形容苍老的男女,站在门口。
男人听见喊,忙低下头,木讷的将板车推到院角。
女人则愣在原地,脸上用力挤出一丝笑来,然而,那笑看着比哭好不了多少。
“这是嫂子吧。”周芸连忙放下脸盆,走过来,亲热的拉着女人的手,“嫂子,我是小芸。这些年,多亏你和学文哥照顾家里,你受累了。”
“......”不知咋地,听着周芸这话,钱草兰突然鼻子就酸酸的,眼眶都红了起来。
要说,她嫁到江家以来,这些年过的真的很苦啊。
江家本就不富裕,她是通过相亲看中了江学文这个人。
嫁过来后,生儿育女,按部就班,生活虽然贫穷,但只要一家子和气健康,她也心满意足。
可是,小儿子出生没多久,江学文生了场大病。
那场大病,他人差点没了,家里还拉了一屁股的饥荒。
这些年,还要供小儿子和小叔子读书,他们真是......
庄稼人没别的本事,一年只能在地里刨些粮食,再养点鸡鸭换点零钱。
要供两个人读书,多难啊。
因为这,一把年纪的公公还跟人出去打零工了,后来,大儿子大了些,也出去打工。
原以为日子会慢慢好起来,哪成想,大儿子又摔了腿。
虽然现在腿治好了,可是,那么一大笔的医药费啊。
想到这些都没头了,钱草兰原本觉得自己都能撑的住的。
谁料周芸一句话,就让她彻底破防。
其实,她真的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