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诺死了,百里岑再次将目光放到了汝鄢凌身上。
当年,汝鄢凌领兵攻入他的西宁国,将他的父王母后抓走并双双杀害,他为了报仇而做了许多事。
偷袭汝鄢凌军队那次,卿秋也在,汝鄢凌幸运逃走了;之后他又和北辰国合作,一举攻入雪霁朝的疆土,不料汝鄢凌竟然诈死逃脱了,还夺得了皇位。
后来,他得知汝鄢凌离开皇宫,一直待在云阳,而从他离宫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将死士无双安排到了逍遥谷,不断向他传递消息,还让无双毒害了公孙先生,又在湖水中下毒,还一直让无双在顾卿秋的燕窝粥中下毒,如今,汝鄢凌也身中剧毒,他马上便能报仇了!
他骑在马上,剑指院中身受重伤而且中了剧毒的汝鄢凌大声道:“汝鄢凌,今天,本王终于可以杀了你,为我的父王报仇!”
边说,他边跳下马来,越过身前自己的属下,往仅剩几位暗卫和绿桐守护着的汝鄢凌走去。
汝鄢凌咬牙捂着身上的伤,愤怒地瞪着他,道:“害朕妻儿,朕要将你碎尸万段!”
百里岑哈哈大笑,笑声放肆而得意,“如今你们就剩这几人,看是谁将谁碎尸万段!本王不但要将你碎尸万段,还要将你的女人和孩子也碎尸万段!”
屋内顾卿秋的痛苦之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进众人耳中。
“你敢!”汝鄢凌双目赤红,忍着疼痛,拿起剑便冲过去和百里岑战在一处。
屋内,宋朗星将满是鲜血的孩子用床单裹了起来,放在一边,赶忙去查看卿秋的状况。
然而,此时的她,却已经脱了力,双眼紧闭,脸上恐怖的黑纹没有散去,额头和脖颈都被汗水浸湿。
他卷着袖子帮她擦拭汗水,而后将孩子抱到她身边,轻声唤:“卿秋,你看看孩子,是个男孩。”
顾卿秋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睫也没有颤一下。
他又把孩子放到一边,抓住他软绵绵的手,紧紧握在怀中,不停唤她的名字。
屋外打斗声持续了一刻钟,宋朗星紧握着她的手也持续了一刻钟,直到她的手渐渐变得冰冷刺骨,宋朗星的心猛然沉向深渊,放开她的手,颤抖着去叹她的鼻息,才发现,她的生命早已不在。
“卿秋!”
宋朗星痛苦悲戚的呼喊哭声传了出来,传到战斗中的汝鄢凌耳中,汝鄢凌心一沉,再没有心思继续和百里岑打斗,转身便要往屋里冲。
百里岑见状举剑向他刺来,差一点刺到他的后背,幸亏绿桐斜身去招架住那一剑,汝鄢凌才躲过一劫。
而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宋朗星满脸是泪,把用一块布裹起来的婴儿抱到汝鄢凌面前,用充满绝望的声音对汝鄢凌道:“皇上,你带着孩子走吧,卿秋已经……”
说到这里,他再次泪如泉涌,浑身颤抖。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丝光明照在汝鄢凌苍白如纸的脸上。
他只瞥了孩子一眼,并没有去抱他,反而一把将宋朗星推开,提着剑往百里岑冲过去,痛苦地大喊着:“百里岑,还我卿秋命来!”
百里岑见状,连忙对身后侍卫道:“给我杀!拿下汝鄢凌人头!”
瞬时,一群人将汝鄢凌团团包围,不断将手中武器刺向红了眼的汝鄢凌,汝鄢凌挥着手中的剑,将冲过来的人一一斩杀。
而绿桐则拽着宋朗星,边挥剑杀向涌来的敌人,边杀出一条血路,旋即抢过一匹黑马,大声道:“快带小皇子走!”
宋朗星一惊,连忙摇头:“我不能走!皇上和卿秋都在这里!”
绿桐焦急地催促:“你留下也无用,淑妃娘娘已经殁了,这是她和皇上唯一的孩子,你必须带他走!”
宋朗星流着泪,看了一眼被敌人刺中胸口的汝鄢凌,又往卿秋的木屋看了一眼,迟迟不愿意动。
“快点啊宋公子!”绿桐一剑砍到他身边想要偷袭的敌人身上,他双手忍不住颤抖,低头看了一眼满是血污的婴儿,终是跨上了马。
绿桐等人奋力将想要追马而去的人一个个斩杀,又去护住身子有些不稳的汝鄢凌。
百里岑看向精疲力尽全身是血的汝鄢凌,眼中杀机乍现,举剑向他刺来。
绿桐惊叫,飞扑过去,生生挡住了那一剑。
她顿时觉得腹部撕裂,低头看了一眼穿出身体的剑,使出仅剩的力气,抬头看向汝鄢凌:“皇上……”
汝鄢凌一惊,后退一步,看着倒到地上的的绿桐,内心万分痛苦。
身上的伤已经夺走了他大部分力气,而他要再次杀向百里岑时,忽然嘴中血腥翻腾,随即噗的一声,大口血喷了出来,是毒发了!
他腿一软,险些跪到地上,幸得右手执剑,奋力撑住。
四面仅剩的暗卫冲过来,死死护住汝鄢凌。
然而,这些暗卫和汝鄢凌一样,都中了毒的,也挨不住敌人凶猛厮杀。片刻后,仅剩暗卫全部死绝,只余汝鄢凌颤巍巍用剑支起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百里岑猖狂得意的笑声,还在耳边萦绕,汝鄢凌往身后房中看了一眼,自知今日将要殒命于此。
可是他忽然平静了下来。卿秋死了,他能逃出去又能如何?
当初,他一心设计,让她爱上自己,只为利用她帮助自己夺得皇位,而今皇位到手,他们在一起安稳度过的时光并不多,可她却已然奔赴黄泉。
没了她,这皇位坐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她死了,自己便也跟着死吧。
想到这,他竟嘴角勾起一抹笑来,闭上了双眼。
正是百里岑得意之际,忽听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和喊杀声,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忽一支利箭刺破长空,嗖的一声,飞速驰来,不偏不倚,正好穿透了百里岑的脑袋。
百里岑连敌人是谁都还没看清楚,瞬间便被夺去了生命。
肖懿带着士兵杀了过来,汝鄢凌睁开眼,看着百里岑倒下,他身边的侍卫,全部丢兵卸甲,四散逃去。
汝鄢凌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体内肝胆俱裂,他转身,拄着宝剑,进入木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终于刺破云层露了出来,照进了小院,照在了他满是血迹的身体上。他知道他快死了,可是他想在死之前,见见卿秋的面容。
床上的人,被包裹在被褥中,仅仅可见的面部,爬满了黑色的纹路,那么可怖,又是那么美丽。
他跌倒在床前,拉出她冰冷的手,完全失去生命气息的手,像从前那样,放在唇上,轻轻吻着,似乎这样,死去的人能够忽然睁开眼,向他微笑,向他瞪眼,向他娇嗔。
可是,一切是徒劳,他掀开被子,躺到卿秋尸体旁边,抱住她,去摸她的肩,摸她的脸,摸她的背,而后将她紧紧勒住,让她的魂魄融进他的骨髓,在她冰冷的嘴唇上印上最后一吻,微笑着喃喃道:“卿秋,我来陪你了……”
他闭上眼,任由剧毒在身上蔓延,任由鲜血染红被褥,他将脸贴到她脸上,含着笑意,和她紧扣十指,与她一起,牵着手,飘入云层,消失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