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山脉下,众多蜀山弟子分散坐在树林中,全都垂头丧气,更有甚者接偷偷抹起了眼泪。
他们的人数比追击前足足少了四成,虽然死的大多是仙境以下的弟子,但对于士气却有很大的影响。
最重要的是,魔族趁此机会全部离开了通天山脉,进入了苗疆。一旦魔族再冲出苗疆,想要堵截就不可能了。
人群中心,付如松喂了齐宁一颗仙气四溢的丹药,又运功为齐宁疗伤许久,齐宁这才缓缓睁眼。
齐宁咳出几口鲜血,转头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闻人羽,急忙问道:“小师叔呢?”
“没……没找到。”天吾低着头,声音颤抖起来。
“没找到是什么意思!”齐宁急得又咳出几口鲜血。
付如松安抚道:“兽潮还没完全平静下来,他们无法接近小师叔离开的地方。等兽潮平静下来,我亲自去找。”
“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找。以你的修为,只要不遇到那个女人,在兽潮中也有自保之力。”齐宁挣扎起身,擦去嘴角鲜血。
付如松按住齐宁肩膀,沉声道:“别激动,等你伤好一点我立马就去。我要是现在走了,那个女人再折回来,就没人能挡住她了。”
齐宁怒声道:“怕个屁,那个女人一心只想冲出通天山脉,怎么可能会回来?我只是受伤,还没死,还有与她一战之力。小师叔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们回去怎么交代,还不快去!”
“那你小心点。”付如松腾空而起,飞进通天山脉深处,声音远远传来,“你们先退到剑门关,我找到小师叔就和你们汇合。”
“我居然上了她的当,该死!”齐宁咬着牙,拳头重重捶向地面。
“师兄,你别激动,先好好养伤吧。”天吾看着余怒未消的齐宁,递过一瓶丹药。
齐宁一把将瓶子捏碎,将丹药囫囵吞了下去。
“闭嘴,我能不激动吗?要是找不到小师叔,我就是蜀山的罪人!你没受伤,先去联系其他师兄弟们,让他们封锁苗疆,我带着他们赶上来。一旦魔族冲出苗疆,我们再想找小师叔就是难如登天。”
“那师兄你保重,我这就去。”天吾拿起剑,以最快的速度离去。
不远处被闻人羽救下的戚铭终是忍不住,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小师叔才……对不起,怪我没用,都是我太弱了!”
“哭个屁,人失踪了,找回来就是!”齐宁一把抓住戚铭的衣领。
“可他是小师叔啊!”
齐宁沉声道:“你如果这样想,才是对小师叔的侮辱。小师叔先是蜀山弟子,其次才是小师叔。凡是蜀山弟子,都可以为了同伴牺牲,谁都不会例外。以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也愿意付出生命救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把你们的眼泪都给我憋回去,即刻动身。看好受伤的人,一个也不能丢!”
纪无尘道:“可是师兄,你的伤势……”
齐宁重重地咳了几声,迈出有力的步伐。
“死不了,跟上!”
戚铭紧紧握住拳头,回头看了一眼那仿佛一只巨兽一般的通天山脉,将眼角泪水擦去转身离去,心中暗暗发誓。
“下次一定不可以了,我要变强,我不要有人救我,也不要拖后腿!”
……
蜀山,明隐院中,南宫雨正练剑,一把纸叠小剑突然飞到明隐手中,明隐拆开一看,重重叹了一声。
南宫雨收剑入鞘,问道:“师父,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明隐将手中信纸递给南宫雨,眼中满是不舍。
南宫雨接过信纸刚看了一行,便泪流满面。
与此同时,风青萍院中,公孙敬也收到了一模一样的纸叠小剑,拆开看过之后,目光落到了范玉麟身上,也是一叹。
片刻后,范玉麟的哀嚎声响彻四方。
“我不要离开蜀山,我不要回去,我不想走啊!”
……
崖底,张子默正在屋中修炼,忽然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见南宫雨和范玉麟眼神哀伤,萧清风也是哀叹连连,连忙问道:“怎么了?”
“老张,我爹派人来接我了,啊,我不想走啊!”范玉麟眼中饱含泪水,哀嚎不止。
张子默对上南宫雨的眼神,心瞬间慌乱了起来。
“你也?”
“父亲派姑姑来接我了。”南宫雨将头低下,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什么时候?”
“明天。”
范玉麟哀声道:“我也是明天,啊,不想回去啊!”
张子默怔在原地许久,才挤出一抹笑容:“这么快,没关系,以后还会有相聚的时候。饿了吧?我给你们做吃的去。”
这一顿饭,几人都吃得心神不宁,张子默一直在看南宫雨,而南宫雨则是将饭送进口中便咬住筷子发呆。
范玉麟道:“老张,你明天一定要来送我啊。”
张子默犹豫片刻:“还是算了吧,我不喜欢送别。”
范玉麟道:“你不是吧,老欧走的时候你都送了,还是不是兄弟?”
“不说这个,今天不醉不归,就当给你送别了。”张子默拿出酒壶,给范玉麟倒满。
“行吧,反正送不送也是个形式,咱们兄弟还有再聚的一天,喝!”范玉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顿酒,基本都是范玉麟在喝,满打满算至今,他来蜀山已经七年了,跟在家的时间一样长,早就把这些伙伴当成家人。骤然离别,心中只有不舍。
萧清风也跟着喝了几杯,等范玉麟喝得醉醺醺后,将范玉麟扶起,看向张子默。
“你真的不送他们?”
“不送了,总有再聚的时候。”张子默神色莫名。
萧清风长叹一声,御剑带范玉麟离去。
南宫雨佯装平静进屋,脱去鞋袜坐在张子默床上。
张子默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很自然地抓起南宫雨的脚放进盆中,温声道:“有时间我来看你。”
南宫雨点了点头,等张子默将水倒掉后,取出一根红绳递给张子默,伸出白嫩的小脚。
“替我戴上。”
“这是什么?”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张子默将红绳系在南宫雨脚踝上,笑着问道:“明明是戴在你脚上,却说是给我的礼物,这东西有什么含义不成?”
“才不要告诉你,保密。”南宫雨嫣然一笑。
张子默见南宫雨钻进被窝中,疑惑道:“你不回去了吗?”
“我跟师父说过了。”南宫雨背对着张子默,后背微微颤抖,“你真的不送我了吗?”
“对不起,我……”
“没关系,不送就不送吧,你会来找我吗?”
“会的,我一定会来找你。”张子默重重点头。
南宫雨这才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张子默。
“你原来说要在外面打地铺,我醒来就能看到你,我觉得还是太远了,你坐在这里,明天我一睁眼就能看到你。”
张子默温和笑道:“好,我就坐在这里,明天你一睁眼就能看到我。”
“明天能看到,后天呢?”
张子默眼神瞬间黯淡下来,那红绳的含义,在外待了这么久,他怎么会不知道?
男子在女子脚上戴红绳,代表一辈子不离不弃。而南宫雨主动让他帮忙戴上,已经表明心意,的确是送给他的礼物。
可他该怎么表明心意呢?
她是南宫家的小姐,而他只是蜀山的一个杂役,纵使手上有再多的力量也不可能公之于众。
这样的他,该拿什么接受她的心意,又该如何表明自己的心意?
这一夜,张子默过得很煎熬,尤其是被窝中时隐时现的哭泣,更是让他心如刀绞。
直到天微亮,南宫雨这才掀开被子伸了个懒腰,装作睡得很香,下意识地伸出脚,见张子默下意识地替自己将鞋袜穿上,眼眶再次湿润起来。
出门后,南宫雨突然扑到张子默怀中,紧紧搂住张子默。
“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张子默嗫嚅许久,轻声道:“照顾好自己,等我去看你。”
南宫雨黯然离去,这自然不是她想听的答案,临走时深深地看了张子默一眼,让张子默越发心痛。
张子默坐在门外,看着南宫雨御剑离去,魂也好像跟南宫雨一起飞走了。
……
听剑河外,一辆普通的马车从天而降,细细看去,才发现这不是普通的马,皮肤上有淡淡的鳞片纹路。
与此同时,一辆灵兽拉着的简朴木车也从天而降,车内走出一个青衫中年人,眼神温润如玉,像个儒生。
青衫中年人下车看着这匹马,笑道:“纯种龙血马,这是军需,非等闲人能用,敢问阁下是?”
车门缓缓打开,一个白衣光头女子走下马车,双手合十,朝着青衫中年人行礼,模样庄严圣洁像是寺庙里的菩萨,声若天籁。
“阿弥陀佛,贫尼慧心,见过施主。”
“原来是南宫家的慧心大师,在下范无救,有礼了。”青衫中年人拱手还礼。
“贫尼已出家。”
“是在下失言了,大师此行何为?”
“接人。”
“巧了,我也是,不知范某可有幸与大师同行?”
“路谁都能走,施主请。”
“大师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