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南宫雨离去后,张子默拔出玄穹继续练剑,天虽然逐渐昏暗,但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分别。
一旦握住剑,他心中便只有剑,时间没了任何意义。
直到皓月当空,张子默这收剑入鞘,刚要回屋却发现百宝袋中有异动,取出一看这才发现是传信纸上换了一行字:抬头看,今天的月亮很美。
张子默抬头看着那洁白无瑕的玉盘,提笔回了一句:我看到了,这算不算是一起赏月?
片刻后,纸上出现一个字:算。
张子默会心一笑,收起纸走进屋中,当他看到自己被窝里不知何时睡了一个人后,面色大变,拔出剑指着被窝里的人。
“你谁啊?”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阵鼾声。
张子默持剑缓缓逼近,掀开被子,将躺在床上的人翻过来后,顿时眉头紧锁。
这是一个邋遢老者,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衣。唯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头如雪白发。
“老人家,醒醒。”张子默收起剑,轻轻晃了晃老者。
老者依旧在打鼾,看起来睡得很香。
张子默摇了许久,见老者始终不醒,只能守在一旁,不敢放松警惕。
这老者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屋里,必定不简单。
这一守,便守到了天明,直到日上三竿,老者这才睁开混浊的双眼,伸了个懒腰。
“嗯,这一觉睡得舒服,比睡地上强多了,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
老者转头看着张子默,没等张子默开口,便抢先问道:“你谁啊?”
“这里是我家,你躺在我床上,我还没问你是谁呢,你居然先问起我来了。”张子默愣住了。
老者道:“胡说八道,这里明明是我的地盘,谁让你在这里盖房子的?”
张子默道:“我是蜀山的杂役,负责看守锁妖塔,这里归我管,你怎么说是你的地方呢?”
老者轻咦一声:“你也是杂役?他们没告诉我啊。”
“你也是杂役,怎么这一年多我没见过你?”张子默眼睛瞪得老大,眼中满是质疑。
老者道:“出去玩了啊,反正杂役也没人管,我爱去哪儿去哪儿,蜀山都不管我,你小子管得着吗?”
张子默一时语塞,沉默许久后,再次问道:“您真的是杂役?”
“蜀山的杂役很了不起吗,我需要冒充?”老者晃晃悠悠地走出木屋,打了个哈欠。
张子默疑惑道:“可是我刚来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您确定您在这里住过?”
老者搬了一个凳子坐下,晒着太阳,懒洋洋道:“老夫才不像你那么麻烦,天当被地当床,居无定所,逍遥自在。”
“行行行,您境界高,那您还出去吗?”
“出去玩够了,这一两年暂时不出去了。”
“您是杂役,我也是杂役,往后咱们也算有个伴。您若是不嫌弃,往后就与我住一起吧。”
“老夫才不喜欢跟人挤着,旁边不是有一间空屋子吗,我就住那里。”
“那不行,那是我朋友的屋子。”
“那你重新给我盖一座。”
“您刚刚不是还说天当被地当床吗?”
“这就是你对老前辈的态度?”
“我盖我盖,我给您盖一个好几层的。等着啊,我给您老在后面开片空地出来。”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你把围栏拆了,盖你边上就行。”
“您不是不喜欢跟人挤一起吗?”
“嗯?”
“当我什么都没说,马上就盖。”
“有个事我得跟你说清楚,老夫不会做饭,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以后我来做饭。”
张子默刚给老者盖好一间木屋,老者便叫嚷着肚子饿了,只得起锅做饭,给老者做了满满一桌菜,还按照老者的嘱咐炸了一盘花生米。
老者直接用手抓了几粒花生送入口中,取下系在腰间的葫芦拔出木塞,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扑鼻而来,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后,这才不紧不慢地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菜,咂了咂嘴。
“菜做得还可以,就是素了点,将就吃吧。”
张子默嘴角一阵抽搐,坐在老者对面快速将饭吃完,随后问道:“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去给我做一个木椅,能躺的那种。”
“好嘞。”
老者饭还没吃完,张子默将做好的木椅放到老者面前,问道:“前辈,这样行吗?”
“还凑合,你去忙你的,有事老夫再叫你。”老者挥了挥筷子。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独孤鸿。”
张子默抱拳行礼后,拔出玄穹,在院中练了起来。
独孤鸿吃完后躺在椅子上,拿着葫芦继续喝酒,时不时看一眼练剑的张子默。直到晚饭时分,这才催促张子默做饭。
饭后,张子默继续练剑,独孤鸿还是躺在椅子上,边喝酒边哼起了小曲。
直到夜深,张子默收剑入鞘,独孤鸿这才起身,打了个哈欠。
“行了,老夫睡觉去了,吃饭的时候叫我,其他时间别打扰我。”
“好嘞。”
往后时日,张子默渐渐习惯了独孤鸿的存在,这位基本上也不怎么理他,除了吃饭的时候能说上两句,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椅子上喝酒。
除了名字外,张子默对于独孤鸿不太了解,只知道这位和他一样,年少时便在蜀山当杂役。
独孤鸿的出现,张子默只当做是一个小插曲。除了多做一个人的饭外,这位杂役前辈倒也不会麻烦他太多。
一个练剑,一个喝酒,互不干扰,各干各的。
也许是因为忙碌,范玉麟等人许久没有来过,南宫雨也忙得只能在晚上闲暇时间同张子默说上几句话。
不知不觉间,便已是天寒地冻。
某日张子默推开屋门,见屋外白茫茫一片,站在院中看了片刻,继续练剑。
一向不愿意早起的独孤鸿,在张子默开始练剑后,竟也站在屋檐下,看张子默与风雪缠斗。
只是独孤鸿看了片刻,便发出阵阵讪笑。
“可是晚辈哪里练错了?”张子默立即停下。
就算独孤鸿也是杂役,修炼这么多年,肯定也比他强,有值得请教的地方。
只是以往张子默问独孤鸿有关修炼或者剑法的问题,独孤鸿却从来不理他。
独孤鸿道:“你没有练错,甚至可以说练得很好。但你这样一个人练剑,练出来的都是死招式。就是将蜀山所有剑法学会了,也没有什么用。可惜啊,好好一把玄穹,到你手里就像一块废铁。”
“可是没人陪我过招,我不一个人练能怎么办?”张子默嘀咕了一句,话音刚落,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猛的看向独孤鸿,“您知道玄穹?”
玄穹这个名字,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独孤鸿能一口叫出玄穹的名字,必定对玄穹的来历知之甚深。
独孤鸿微微颔首:“想不想知道如何使用玄穹?”
张子默连忙点头道:“当然想,我一直觉得玄穹不简单,可却参不透其中玄妙,还请您教我。”
“想学就拜师吧。”独孤鸿负手而立。
“您愿意收我?”张子默怔在原地,不可置信道。
“怎么,老夫愿意教,你还不愿学?”独孤鸿眉头一皱。
“不是,可蜀山曾有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收我为徒。”张子默连忙摇头。
独孤鸿淡淡道:“老夫是杂役,蜀山的命令管不到老夫头上。”
张子默跪在雪地中,恭恭敬敬行叩拜之礼,不知为何,眼睛竟有些酸。
“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多年之后,他依旧能清楚地回想起雪中拜师的场景,他永远忘不了那个穿着破烂黑袍的老头,一头白发随风飘扬,与漫天飞雪融为一体,好似永恒。
“起来吧,还要老夫扶你不成?”独孤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张子默起身后,又激动地叫了一声师父。
独孤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走入雪中,抓起张子默的手就往玄穹剑刃上抹,鲜血瞬间从张子默掌心流出。
“机会只有一次,抓好了,不要松手,与玄穹好好沟通,呼唤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自己?”张子默看着掌中鲜血被玄穹吸收,不禁愣神。
独孤鸿道:“你拿到玄穹后,每每遇到难以抉择的事,心中是否会有另一个声音?”
“有。”
“呼唤他,不要有任何抵触。”
“可是那个声音,完全没有任何情感可言,一切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念起于心,人心中每时每刻都会产生许多念头,无论好坏,皆是你心中所想。无论你接不接受,他都存在。将他唤醒,直面他,斩去他。”
张子默似懂非懂,不断以心声与玄穹沟通,想要找出另一个自己。
然而掌间鲜血越流越多,可往日里那个在心中时常响起的声音,却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长时间失血,让他脸色变得苍白,渐渐感觉到虚弱和无力。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死去。
眼前景象渐渐模糊,五感被慢慢剥离。
这一刻,张子默终于产生了动摇。他还不能死,若是死了,就找不到爹娘和小雪了。
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声音,悄然而至。
“放弃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不能放弃,一定要成功,我一定可以。”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难道不想去查你爹娘的下落,不想去找小雪吗?”
“可我现在放弃,就不会再有勇气尝试,便会与玄穹失之交臂。”
“只是一把剑而已,就算这把剑再厉害,难道就值得你付出生命?”
“我需要力量,任何实力的提升,对于我都很重要。我知道爹娘面临怎样的危险,我身上背负了太多秘密,未来的路艰难坎坷,我怕了这一次,就会怕第二次,直至没有勇气前进。”
“真是愚蠢啊,啧啧啧,无可救药。”
“你在哪里,给我出来!”
“我不就是你吗,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在哪里?啊,原来你不知道啊,那你慢慢找吧。”
“有本事你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