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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九十九层阁楼内,赵衡拾级而上,最终在九十八层停下,抬头仰望着那长长的木梯,久久不能回神。

这座独属于家主的阁楼,一直是赵家子弟谈论最多的地方,有人说里面有赵家珍藏的奇珍异宝,还有人说里面藏着惊人的绝世法器。

作为嫡子,赵衡比其他赵家子弟要幸运得多,他自小便在这座阁楼玩耍,对于这座阁楼要熟悉得多。这里没有别人想象中的天材地宝,只有人。

赵家以噬灵诀为本,这座阁楼内,全部是被父亲控制的灵奴,一直待在阁楼内苦修,没有父亲的命令,不得外出。与其说是阁楼,不如说是牢笼更贴切一点。

从第一层至第九十八层,每层都有仙境强者驻守,越往上镇守的人便越强,说是固若金汤也毫不过分。

带路的魏姓老者,正是镇守九十八层的人,毫无疑问是离家主最近的人。

据传这位的实力也是深不可测,从其多年独自一人镇守九十八层,就可见一斑。

“家主在上面等你。”魏姓老者停下脚步,对着赵衡微微躬身。

赵衡顿时口干舌燥,即便他对这座高楼很熟悉,最高也只到过九十八层,那最神秘的九十九层从未去过,这是只有家主才能踏入的地方。

如今父亲要在九十九层见他,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赵衡心跳越来越快,轻轻踏上木梯,尽量不发出声音。

关于九十九层的猜测一直众说纷纭,如今他也终于有机会一览九十九层的真面目了。

然而登上九十九层高楼后,他便失望了,这一层空空如也,放眼望去,唯有一张檀木桌。

而他的父亲,此时正负手而立站在窗边,好似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父亲。”赵衡将头低下,轻轻唤了一声。

“你爷爷让你把三叔的弟子带回来,是吗?”赵传礼淡淡的声音落在赵衡脑海中,犹如雷霆炸开。

赵衡瞬间面无血色,虽然心中早有猜测,可真听到父亲如此清晰地说出,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是……”

“那你可知,你爷爷为何让你瞒着我?”

“孩儿不知。”

“唉,都这把岁数了,还这么任性。”赵传礼长叹一声,语气中充满无奈,“当年恩怨且不提,蜀山实力一日胜过一日,皇室都不敢轻举妄动,我赵家又如何惹得起蜀山?更别提三叔的丹阳剑诀就是为了克制噬灵诀而创,若是杀了他的弟子,以他那个脾气,怕是又要提着剑从蜀山杀来了。五十年前他就差点灭了赵家,如今五十年过去,我都不敢想象他的实力究竟提升到了哪一步。都说人老如顽童,你爷爷任性你也跟着任性?”

“孩儿……孩儿知错。”

“我这个老父亲啊。”赵传礼又是一叹,放在背后的拳头紧紧捏住,随后又缓缓松开,“罢了罢了,他老人家已是行将就木,总不能让他带着遗憾离去。这次,就陪他任性一把。天大的后果,我这个当儿子的来扛。你办事这么积极,他老人家肯定是许了你家主之位,既然他老人家开口了,这家主之位,便给你吧。将你爷爷的事情办好,你就是家主继承人。”

“谢谢父亲!”赵衡大喜过望,本以为父亲要责罚他,却不曾想父亲居然也愿意支持他当家主。

赵传礼缓缓转身,走到赵衡面前,平静道:“我且问你,你今天刚得罪了人家,你如何能让他心甘情愿跟你走?”

“额,这个……”

赵衡一时语塞,其实怎么把纪无尘带到赵家,他还没有想好。

“让你平日里多动脑子,你总是不听。”赵传礼按住赵衡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模样,“我的儿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家主不是那么好当的,做事要未雨绸缪,想清楚再动手,知道了吗?”

“孩儿记住了。”赵衡愣愣点头,看着如此温和的父亲,眼眶渐渐酸了起来。

“为父都替你想好了。”赵传礼指着檀木桌,桌上放着一张叠成四方的符箓和一尊巴掌大小栩栩如生的青玉虎,温声道,“这张是挪移符,你见到人打开符箓,就能带着他直接返回,但是使用距离要足够近才可以。你一直向我求这尊青玉虎,今日便给你了。去办好你爷爷交给你的事,回来我便立你为继承人。”

赵衡喜上眉梢,拿起青玉虎便爱不释手把玩起来,直到赵传礼轻轻咳嗽一声,这才拿起桌上符箓随意塞入怀中,恭恭敬敬行礼后快步离去。

不久后,沉寂的木梯上再次传来响动。

若是赵衡还在此地,定会感到诧异,他也只有今日才有此殊荣踏入九十九层,可现在居然又有人上来,而且赵传礼依旧站在窗边不为所动,似乎对这番动静并不意外。

“主子。”魏姓老者站至赵传礼身后,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面色平静,看起来丝毫不觉得自己踏上九十九层是逾矩。

若是旁人看到这一幕,定会大惊失色,这个被噬灵诀掌控的灵奴,居然能被赵传礼如此信任!

“老魏,我已经说过了,你在我面前不用行此大礼。”赵传礼依旧负手而立,声音却比之前对赵衡时还要温和。

魏姓老者微笑道:“主仆之分还是要有的,老奴不敢逾矩,真的要让小少爷去吗?”

“你心软了?”

魏姓老者叹道:“毕竟我从小看着他长大,可既然是主子您的决定,便没有什么舍不舍得。”

“你说,我们会成功吗?”

“一定会的。”魏姓老者重重点头。

……

清虚观外。

张子默听着闻人羽讲修道的事,如痴如醉,直到日渐黄昏这才回过来,抱着早已听得睡着的小雪起身。

“我先回去了,等你们事情办好我再来。”

闻人羽从百宝袋中取出所有银子塞入张子默手中,在张子默拒绝前抢先说道:“蜀山弟子每月都有例银,你以后拜入蜀山也会有的。这不是给,而是借,等你以后有钱还我便是。你既不愿意留在清虚观,便在那座庙里好好待着,我办完事后去寻你们,带你们回蜀山。”

“谢了,以后一定还你。”张子默没有再拒绝,将银子塞入怀中,抱着小雪缓缓下山,生怕吵醒小雪。

闻人羽见张子默走远,轻轻拍了拍纪无尘的肩膀。

“天黑了,他们两个下山不安全,送他们下山。”

“哦。”纪无尘正跪得走神,随口应了一句,下一刻眼睛却睁得老大,对上闻人羽的眼神后,立刻明白闻人羽的用意,起身揉了揉酸麻的膝盖,如获大赦一般快步下山去追张子默,“小师叔您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安全送下山!”

“要是师父罚我们的时候,有小师叔这样的人帮衬便好了。”连山端着饭菜走出,站在在闻人羽身旁,眼中多了几分羡慕。

闻人羽道:“我听说师兄早就把一身本事传你,待你更是如同亲子一般,也会罚你吗?”

连山道:“如果做错了事,自然是要罚的。”

闻人羽道:“可你不像是会犯错的人。”

连山认真思索起来:“师父说像我这样的人,基本不会犯错,可一旦犯错,便是大错。嗯……怎么说呢,就好比老实人一般不发脾气,可一旦发脾气谁都劝不住,好在我到现在并没有犯过什么错。小师叔看起来也不像容易犯错的人,有被罚过吗?”

闻人羽摇头道:“还没有,师父师兄们都对我很好,可是有事找我?”

连山抬起手中的饭菜,笑道:“师父请您去用饭。”

闻人羽又看了一眼山道,这才转身进观。

院内,依旧是子心端来饭菜服侍二位长辈用饭,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苦菜粥。

清虚子起身为闻人羽盛饭,将菜夹得满满当当递到闻人羽手中,这才自顾自吃了起来。

闻人羽夹起一块白菜尝了一口,赞道:“这菜味道不错。”

清虚子笑道:“这菜是自家种的,师弟喜欢的话,回蜀山的时候带一点回去。”

“好。”闻人羽吃完饭后,接过清虚子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不知师兄可有找到那个魔族?”

清虚子道:“惭愧,还没找到。不过总会找到的,正好师弟可以在清虚观多住几日,不知师弟可会下棋?”

闻人羽道:“我棋艺不精,只知道怎么下。”

清虚子笑道:“饭后无事,你我不如对弈几盘,如何?”

闻人羽道:“恭敬不如从命,听闻师兄棋力雄浑鲜有敌手,正好向师兄请教。”

子心将碗筷收走,站在院外静静等候,直到听见院内传来清虚子爽朗的笑声,这才放心走出观外,想要看看纪无尘伤势如何,却不料观外只有连山。

连山坐在石阶上,端着碗看着山下风景,吃得津津有味。

“大师兄,今日怎么有吃饭的兴致了?”子心有点奇怪,大师兄辟谷多年,除了每三日必须要喝一次的苦菜粥,他还从未见大师兄吃过饭,今日是第一次。

“你啊,心思还是太多了,可记得师父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连山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子心道:“我自小心思深,师父给我取名子心,是希望我有一颗赤子之心。可惜人越显现什么,便越缺什么,我这一辈子,大概是与这赤子心无缘了。”

连山笑道:“你想远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君子和而不同,师父与小师叔再怎么有分歧,到吃饭的时候也能坐下来和和气气吃饭,不至于吵起来。再说了,即便这两位真的吵起来,咱们也拦不住不是?”

子心哑然失笑:“原来大师兄是在点我呢,看来真是我想太多了,白白在外面等了那么长时间。”

“也不是这个意思。”连山又扒了一大口饭,咀嚼着饭菜,声音有点含混不清,“我是想说,你在外面等这么久,今日的饭可能吃不到多少了。”

“师弟虽然修为低,可总归也修到道隐境,早就无须进食,这饭可吃可不吃。”子心笑了笑,话刚出口,见连山像饿死鬼一般狼吞虎咽,顿时感觉不对劲。

大师兄平日里只喝苦菜粥,何时这么馋嘴了?

莫非,今日饭菜有什么不同?

子心连忙问道:“大师兄,今日观里饭菜是谁做的?”

“师父啊。”连山随口答了一句,低头继续扒饭。

“刚刚我去端的时候,师兄们可没告诉我。”子心脸立刻黑了下来。

连山此时终于将碗里的饭吃完,似乎还觉得不过瘾,拿起脚边的小茶壶将茶倒入碗中晃了晃,连茶水带残渣都喝得干干净净,这才舒舒服服打了个饱嗝。

“他们不告诉你,是因为师父做的不多,少一个人抢,就能多吃点。也是托小师叔的福,不然再等三十年,也吃不上师父做的饭。”

子心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为了抢饭,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连师父刚刚教的归藏易都用上了。

然而片刻后,当子心到达厨房,看着比脸还干净的锅碗瓢盆,面色铁青,怒吼在整座清尘山回荡。

“各位师兄,你们倒是给我留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