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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当天晚上,我们完全变回了雌驹。一切其实风平浪静:最糟糕的也不过是笨拙地重新适应四足行走带来的一点尴尬。依照赌约,玛姬肆意摆弄了我的鬃毛——将其改为了瑞瑞同款,女孩们在看到我的新形象后眼睛瞪得像铜铃,开始推搡着决定下一个接受“惩罚”的是谁。于是那天晚上的其余时间都被我们花在了做各种发型上。值得一提的是玛姬甚至为小萍花找了只和她在小马国时戴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蝴蝶结,小萍花欣喜若狂。实际上,我以前就没怎么见她有摘过蝴蝶结。

第二天,我们开始了互联网攻势。刚开始,我是唯一还能使用电脑的,但玛姬出门给我们买了几副万能护腕(百以四分中出现过,不再赘述),再加上我自己的电脑里是有语音识别软件,将它装到玛姬和小萍花的电脑里后,我们就都可以轻轻松松上网了。

我拍了几张我们的照片,建立了一个解释我们是谁以及发生了什么的网站,不过隐匿了所有人类身份时的信息,在所有需要登记个人信息的地方都用化名,甚至还动用一些黑客技术使自己Ip地址无法被跟踪。与此同时巴布看着新闻网站、小萍花留意主要媒体,飞板璐则去4chan等更低俗些的网站浏览信息。(4chan,外国的综合型讨论社区,4chan使用者遍布全球,但大部分来自于美国与欧洲。)

在完全投身于搜索之前我们还有一些与人类身份的羁绊需要斩断,其中之一就是工作。我们是想直接打电话辞职的,可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也改变了。最终我们以在玛姬的公司另谋高就为借口以邮件的方式实现的辞职,为了增加可信度,玛姬甚至将我们添到了她公司的职员花名册上。只可惜她不能真的给我们发工资。

下一件就是编一些故事哄过家人好让他们不觉得我们失踪了。我们讨论半天,最后决定采用环美公路旅行这个主意。在少年时我们就经常讨论来场这种冒险,尽管很显然,我们的青春狂想从未付诸实施,可关键是我们的家人对此耳熟能详,所以猛地告诉他们这个也算不上石破天惊。他们听到这个绝对不高兴,而且我们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但至少身为权且之计,它能为我们争取时间,阻止家人们去报警。

还有其他陆陆续续的事:抹消信用卡、取缔医疗保险、提取账户中所有储蓄,等等等等。我得告诉你,直到挥泪一刀刀挑断你与人类世界的所有联结时你才会真切意识到它们的存在。即便有玛姬的鼓励和陪伴,这个过程还是很煎熬,让马难以忍受。不过这也有好处,为了转移注意力,我们全力以赴投入到互联网中,每发现一匹小马都是向回家的目标迈出的一大步。

三月六号,我们的网站正式建成,自此之后,我们留心大新闻、检查收到的邮件,开始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

还——是特喵的守株待兔。

然后我们做了什么?对,继续待兔。

在人生中有些时候你会不希望自己是对的,就比如此时。我嘴上说互联网攻势没用,心里对此不报希望,可这不代表我希望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猜虽然得等好大一会,但小马们终会出现,与我们取得联系。我们终会形成一个团体,等团体规模够大后,我们可以择吉日良辰相聚或者选类似的什么计划。

可我们一匹小马都没找到。

连,一,只,都,没,有。

这倒也不是说我们没收到什么回复,恰恰相反,网站平均每天有上千点击量。问题在于,正如我所担忧的那样,没人将我们认真对待。大多数邮件都是诱骗信息啦、开玩笑啦、觉得我们在进行什么真人模仿秀之类的;其中有些很搞笑,比如有个卡通制作公司对我们“以假乱真”的图像创作技术赞不绝口,诚挚邀请我们加盟该公司;但还有些只是恶心,比如某两个邀请我们加入恋童癖团体的男人。我们没有对这些邮件做任何回复,随着时间流逝,我们的热情与干劲开始消退。

让事情雪上加霜的是幽居症。虽然玛姬的房子够大,我们能时不时地相互分开,在谨慎地侦查过后还能在夜里悄悄去后院溜达,但是压力和焦虑还是在缓慢聚集。我们发现自己变得焦躁易怒,无缘无故地相互争吵、相互贬低,并对他马的冒犯极度敏感。玛姬极力压服我们,可一方面她能力有限,另一方面连续几天24小时看着我们,任谁也会受不住的。

进一步的行动已刻不容缓。我知道我们需要做更多事,但考虑到最开始她们的抵制态度,我现在必须想出什么特别周密的主意才能令她们信服。

幸运的是,在建立网站后,我就一直在准备自己的计划。

这其实也只能算得上是一种消遣,纯粹用来打发时间的。其他马都有职责,只有我实际上无所事事,要是不为自己找点活分散精力,我迟早会被漫长的等待逼得撞墙。于是我把自己和笔记本锁在地下室,开始准备应对互联网行动一败涂地的备用计划。我很快陷入做计划、练习魔法、检查一系列网页的生活节律中,只有要解决生理需要和与她们交换信息时才上楼。我觉得她们应该知道我在干什么,不过她们从未过问过,我也就没提过细节。

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我的思绪开始漫游,我问了自己很多直指内心的问题,大多数都与自己选择与命运所指之路不同的方向是否不妥有关。毕竟,我现在又变为了雌驹,只要我愿意,未来有无限可能。我还是为自己当初放弃演艺之路是对是错纠结不已,说实话,即使再加上我现在已经获得的人生经历,从现在起选择唱歌仍要披荆斩棘,我还是没有把握。或许我应该好好利用已经获得的技能,继续从事It行业呢?这样毫无疑问会更容易些。

可转念一想,我发现自己的人类生涯充满痛苦。我可以安慰自己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坚持下去,总有拨开云雾见彩虹之时;可现实是无论我跨过了多少障碍、转过了多少个弯、取得了多少成就,我从未真正开心过。胜利味同嚼蜡,奖赏苍白空洞,可即使明知南辕北辙,我依然固执地进行绝望的努力。朝着明显错误的方向继续前进实在太傻,所以我猜自己将来即便不当歌手,也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继续与电脑打交道。

其实都现在了再去想这种事情根本毫无意义,毕竟,我们所有一切人生抉择都要受客观条件制约,尤其是即将变回小马这个事实。我是没法继续在地球上管好自己的生活了,即使我有办法,估计也没动力。我身为人类的所有理想与目标都已变为过去式,现在对我唯一有意义的只有童子军和家人们——我两边的家人都包括在内。

说到家人,最终还是玛姬告诉了我事情的转机。那天是三月20号,距我们建立网站过了整整两星期,事情发生时我正在地下室做日常魔力训练。那时我已经可以浮起大概二十磅重的物体,并开始尝试同时控制多个目标。我知道自己没有暮光闪闪那种狂暴的力量,也没有瑞瑞的精准,可悬浮术总归是一项有用的技能,我想尽可能练习好它。

我正在悬浮着两只十磅重的沙袋,全神贯注于这项魔力考验,压迫我精神的巨大的重量摄取着我所有精力,我对外面的世界浑然不知。在我轻哼着的c大调小曲中,沙袋在数英尺高空围绕我缓慢公转。我平静、专注,魔法立场中物体的轮廓纤毫毕现——

“马赫!!”

我的注意力被打破,两只袋子猛地砸落在地朝相反的方向滚去。

“上来,快!!”

我来回眨眼,努力分辨玛姬叫喊中的含义。我在理解过来的瞬间撒蹄就跑,以自己的小短腿能允许的最快速度向楼上冲去。

我发现她和童子军们正对着客厅电视目瞪口呆,她们在看晚间新闻,音量调的非常之大。主持人在播报什么军事警戒一类的东西,但我并不为此感到惊讶,就在我们变为小马的那个星期,西雅图发生了一场大爆炸,随后美国与加拿大之间就领空问题产生了什么摩擦。当然,我们对此高度重视,可事件的细节迷雾重重。考虑到这两件事都和国家安全有关,我们猜测政府应该是封锁了消息直到有能力查明真相为止,就像911事件一样。因此,我们并未发现和小马有牵连的蛛丝马迹,事实上,就算是有,等我们顺着线索一路追查过去对面恐怕也早就马走茶凉,毕竟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

不,完全不是新闻播报员吸引了我的注意。

……吸引我眼睛的是屏幕中以凌然之姿横扫整座城市的光彩夺目的冲击波。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是……”

好吧,我现在开始听起播报员的话来。

“——目前为止还未出现这场爆炸引发任何直接生命财产损失的消息。尽管如此,恐慌正在整座城市中蔓延,人们纷纷逃离市中心,社区、商场、办公楼都在制造这个现象的神秘势力的负面影响下人去楼空,歇业关门。军事管制已紧急生效,出入得梅因(爱荷华州首府)的高速公路都已封锁,有些人被迫背着行囊步行逃往郊区。政府已经发表复数个声明以平复民众,根据不明飞行物的轨迹,天体物理学家推测其不可能为来自别国的恐怖袭击。所以此事应被归类为从未被目击过的特殊天文现象——”

“这是彩虹音爆!!”飞板璐大叫。她扑闪着翅膀离地几英寸:“云宝还活着!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我僵直地起身。这绝对就是她。除了她,还有什么生物能制造如此光芒四射的神迹呢?云宝还活得好好的,她向全世界宣告了自己的存在,而且还就在美国!还就处在我们开车就能抵达的地方!

巴布哼声:“这当然是云宝,只有她才会在国家高度戒备时选择在人口稠密的大城市的上空搞点这么吓人的事情。”

“嘿,放尊重点!”飞板璐神情激愤,在空中转了个身,面朝巴布。我注意到她对飞行越来越在行了,可惜她只能短时间保持这种状态,也飞不高。“这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突破!这恰恰就是我们一直在守株所待的兔!”

我很想站在飞板璐这边,可巴布说的也有道理,这是个很棒的消息,可时间选得简直太糟糕了。现在政府可能为找出高速不明飞行物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穿越国境线并出现在美国腹地、又是为什么提前爆炸而抓狂,在这个节骨眼,他们可以为查明真相地毯式搜索整个区域,为了抓住幕后黑手,当局可以做任何事情。在这种严密戒备下,我们的下一步行动将困难重重。

“好漂亮,”玛姬目不转睛看着依然在播放音爆的电视屏幕,喃喃道,“不过,它和动画中的不太一样。它就像巨大的、呈环状的极光。”

我微笑:“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真切感受到它的美好。在魔力冲击下,你的皮肤会微微刺痛,并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又唱又跳,彩虹过后一切都会散发出春雨洗涤后的芳香味道。”

我对彩虹音爆略知一二。不是我研究过它,而是在小马国时飞板璐曾做过关于彩虹音爆的学校作业,她二话不说彻底暮光闪闪化了。经过两个多星期遍揽群书的努力,她从一堆表格、摘录、甚至云宝本马的口述中整理出了超过十页纸的专题报告。这倒不是说获得“谦逊”女王的第一手讲述有多困难,不过飞板璐真的为报告灌注了极大心血。在整个过程中她一直在我们耳边唠叨音爆这个音爆那个的,恼马的同时也将这段记忆牢牢刻在了我的脑海。

彩虹音爆是暂能被催动到极致的表现。为了制造音爆,一匹飞马必须收集巨量以太,也就是散布在大气中的自由魔力,将它们压缩到豌豆大小,然后以音速一口气释放干净。

其中最难的部分是压缩以太。因为飞马会在大气中高速穿行,所以收集以太比较容易,以专业运动员的身体素质想达到足够速度也不算难,可要全部满足这些必要条件?只有云宝能够做到,这也是她如此独一无二的原因。借用她自己的话说,制造彩虹音爆就好比以一马赫(马赫,速度单位,一马赫为一倍音速)直冲地面的同时“把一匹小马大小的雪球压缩并穿过针眼”,我猜你已对其难度有了大概了解。

彩虹音爆有两种效应。效应一,也是最为明显的是在天空扩展的巨大彩虹环,尽管冲击力较大但全然无害。实际上,因为以太是一种滋补性魔力,冲击波不仅会对动物个体有我刚刚向玛姬描述的影响,还可以治愈衰朽或生病的植物。效应二则允许释放者暂时拥有超强的魔力和身体素质,体内过度充盈的以太可以允许对象展现出令马惊骇的力量或速度,直到这种效能耗竭。这也就是在最佳年轻飞行家大赛上云宝有能力拯救瑞瑞和闪电飞马队(第一季第十六话,彩虹音爆)以及做完彩虹音爆后她的鬃毛和尾巴会拖出飘扬的彩虹尾迹的原因。

正如我所说,小璐完全暮暮化了。

玛姬带着满眼希冀看向我:“我……她……接近……亲身感受……”

我窃笑:“一次说一句,慢慢来。”

小萍花理理自己新的蝴蝶结:“你觉得美国和加拿大边境线上的事也是她引起的吗?不得不承认这非常有她的个马风格。”

“但这只是带来了更多问题”,巴布说,“她为什么要冒着极大危险在整个美国飞来飞去?她是独自一马还是和其他马在一起?她在试图寻找其他小马吗?她们中有谁陷入麻烦了吗?她是怎样躲过追捕或侦查的?”

“她没在躲避侦查。”我指出,“美国和加拿大军方都清楚地知道有什么东西在两国国境线间来回穿梭,他们只是想不到那‘东西’是会飞的蓝色小马。”

“或许他们知道,只是怀疑自己的侦查装备出毛病了。”巴布将脸上的鬃毛抚开,看向飞板璐,“这倒不是诋毁云宝的飞行水平,但我强烈怀疑可以拦截核打击的五角大楼会充满一堆废柴。”

飞板璐四蹄着地趴俯下身体,“你这两星期不是一直在关注新闻吗?我们的政府在经历这么多事后已经变得非常聪明了。”

巴布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也就是我说‘强烈怀疑’的原因。”

“所以,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小萍花开始撕一包早餐麦片的包装,“毕竟,爱荷华州离这儿可一点也不远,我们开车一天就能到那,然后就可以开始找云宝!她或许知道其他小马在哪!她或许知道什么回家的办法!”

玛姬清清嗓子:“作为你们的御用驾驶员,我想说新闻提到该州高速公路都已经封锁了。我估计无法接近得梅因一百英里(1英里\\u003d1609米)以内,即便我能,我怀疑在那座城里你也找不到任何小马的。”

“我敢打赌城里一定塞满了军队和政府官员。”我跳上玛姬身旁的沙发,“他们会寻找任何可疑痕迹,我们看起来显然不像一众普通游客。”

“可我们不能就这么把它无视掉!”飞板璐跳上沙发指着电视,“这就是一个信号!是云宝不想让我们再继续躲藏而发的信号!她想让我们去那里集合!互联网攻势已经破产,我们所有的努力不过是浪费时间!靠干坐在这里等待援手根本没法让我们回家!”

我不动声色。飞板璐已经沦陷,可她本来就是会支持我的,现在关键是争取其他二马的同意。

“我们都知道云宝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小璐。”小萍花指指自己和巴布,然后是我和玛姬,“可立刻收拾收拾就去得梅因不是个聪明的主意,为了找到云宝,我们需要更多信息。”

飞板璐围着她绕圈:“第一,即使先做调查,我们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还很难说;第二,你觉得我们公路旅行的主意还能瞒家人多久?你还想在安吉家里赖多久?是什么给了你信心让你觉得继续我们的原计划可以有所收获而不是一事无成?小萍花,告诉我!告诉我在十四天徒劳无果的日日夜夜后,我们有什么理由不随唯一的指明灯奋力前行!”

小萍花一如既往地镇静。她咬一口麦片,仔细考虑考虑,然后看向飞板璐。

“甜心,十四天其实也没那么长——”

“呃!别拿这种话搪塞我!”飞板璐厉声道。她伤心地环顾我们:“究竟出了什么毛病?从什么时候起,你们开始因恐惧结果开始畏首畏尾?我们可是可爱标记童子军!我们是mmpd!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吗?我们是冒险家!我们一有想法就付诸行动!我们从不害怕犯错误!我们就是因为不断制造恶作剧、四处惹麻烦才如此讨人喜爱的!!”

我们呆呆地望着她。

她晃晃尾巴:“好吧,最后一项不算,可你们懂我的意思!难道只有我还记得这些吗?只有我才原封不动地继承了童子军精神吗?为什么突然之间你们都变得如此胆小?”

我决定缄口不语,大家都知道我会支持飞板璐,除非玛姬制止,我一定会去爱荷华州。我猜飞板璐刚刚的话不止是针对小萍花和巴布西西,但我也没什么好补充的了。

说道玛姬,我发现她也一言不发。这很正常,每当我们开始讨论时她总会保持沉默。除非事情失控或是我们主动提问,否则她不会出声。

“这和胆不胆小无关”,小萍花揉揉麦片包装纸,丢进了垃圾桶,“这和保持明智有关。这和我们小时候玩的恶作剧完全不同,这次是玩真的,走错一步棋都将万劫不复。兹事体大,需谨慎商讨。”

“的确如此”,巴布道,“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从一开始云宝为何要选择在得梅因制造音爆!这是代表她想让小马们往那聚集吗?还是在放烟雾弹?或许她只是一时冲动想活动筋骨,又恰好在得梅因?”

“呃啊!”飞板璐挥舞蹄子,“我真是受够了!我受够你们俩一直杞人忧天的态度了!不管我们想做什么,从集合到分配任务再到制定计划,你们中总有一个会把芝麻大小的事看得比天还大!你们想知道我要说什么吗?你们不想出去不想做任何事就是因为你们俩是典型的胆小鬼!大肆吹嘘的苹果家族的荣誉也不过如此!”

我颤栗着牙齿倒吸一口凉气;巴布一震,震惊地朝飞板璐看一眼,然后哆嗦着嘴唇挪开了受伤的视线;至于小萍花,她只是僵住了。她没有看飞板璐,更没有表现出任何恼怒,她只是化作了一座雕像。

“狄伦!”玛姬大叫,“你脑子进水了吗?”

飞板璐在玛姬的责难下微微瑟缩,随即又晃晃头支起耳朵:“不,我已经压抑了太久,有些话,就是不吐不快。”

“不吐不快么,你这个神经病!”玛姬咬紧牙齿,“你必须为你的态度负责!听着,我知道你有尼古丁戒断综合症,可这并没有赋予你权利去——”

“收回你的话。”

整间房子陷入寂静,我们一同转头,看向死死盯着飞板璐的小萍花。她低下脖子,绷紧身体,以低沉危险令我毛骨悚然的声音道:

“你知道,这是你能说出的最下作、最刻薄的话之一。”小萍花缓慢走下椅子,踱步到距飞板璐几步远处立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爱你如同爱亲姐妹,你在我家床上睡觉,在我家餐桌上吃饭,我们形影不离。如果你现在离开道歉,我会原谅你;如果你拒绝,那就去向塞蕾丝缇雅祈祷吧,我们之间没完!”

这正是我对苹果家族不爽的地方。还记得在动画里苹果杰克总是以诚实与可靠自豪吗?还记得当有小马质疑她这一点,或是更糟,在嚼舌根时恰好被她听到时她会变得有多愤怒吗?这种倾向有多个源头,其中最强的便是维护苹果家族荣誉的欲望。所有苹果家的小马都对家族有着强烈的忠诚感与责任感,并把自己的姓氏当做神圣不可侵犯的信仰牢牢扞卫。你和他们随便开其他玩笑他们都不会在意,可要是拿苹果家族做文章?他们会像疯狗一样追你追到下辈子!巴布不是那种争强好斗的小马,反应不会那么极端,当然,必要时她也可以变得咄咄逼马。

而另一方面,小萍花……

气氛出现僵滞。玛姬正要起身去将她们分离,却被我以轻轻摇头的动作制止。一阵无言的眼神交流过后,我最终胜出,玛姬放弃插手,由事情自己发展。

飞板璐并未被小萍花的气势吓倒:“好,我会道歉,只要你能证明是我错了。”

“我不会向你证明任何东西”,小萍花后蹄抽搐,“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在座各位,你了解我胜过任何小马,你应该清楚我不是懦夫,也没有失去童子军的精神!”

“那为什么?!”飞板璐嘶吼,“我记忆中的那个小萍花可不会干做在原地等着自己的可爱标记凭空出现!当发现需要攒钱才能买下自己的农场时我最好的朋友迈克半点都没有犹豫!你从未如此畏缩游移,即便如今赌注更大,这一点也不应改变!”

小萍花以低沉的声音咆哮:“在寻找可爱标记和胡乱闯进一群不怀好意的外星生物之间是有巨大差别的!你所说的赌注指的可是我们的生命,小璐!我不知你怎样想,可我不愿意冒冒失失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被关进什么冰冷不人道的研究所里!”

飞板璐翻白眼:“你真觉得人类政府会为了违背我们的意志将我们囚禁并研究而完全毁掉与一个地外文明建立和平关系的任何可能性吗?实际上,继续互联网行动才会冒更大风险!”

“如果发现我们在得梅因游荡并能够秘密捕获我们,这是有可能的。”小萍花道,“人类本能地恐惧未知之物,他们可能会认为我们很危险并在第一时间不分青红皂白就朝我们开枪,丝毫不给我们开口解释的机会!我们都还只是半小不大的孩子!我们无法迎击武装到牙齿的军人!”

“那我们就小心点不让他们发现我们!”飞板璐指向我,“或者采纳甜贝尔的老主意搞点什么政府根本无法掩盖的大新闻,那样迫于舆论压力他们就会平等对待我们了。”

这真是绝妙一击,我自己并没有把握将观点提出得那么是时候。小萍花并未转眼看我,可我依然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看来她是真的很担心被囚禁,但依我看,就算这真的发生了,也不见得会比我们目前的经历差到哪里去。事实上,研究所面积至少比玛姬家会更大,我们也不会再有头悬宝剑、随时会被发现的焦虑,至少也不用再去为未来担忧了。

听我把终生监禁与现在的情况做比较是很恶心,但你能感受到我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吧。

“听着,”飞板璐用一只蹄子抚摸脸颊,“我知道风险有多大,我真切地希望我们能有更好的选择,可是我们没有。云宝曾说过‘你无法在悬崖边缘站到永远’,此地不宜久留,在我看来朝北走更是倒退。现在我们去尝试一些更安全的选择也不是不可以,可你知道吗,这个信号是云宝冒生命危险传达的。你和小萍花都陷入末日妄想和各种假设中无法自拔,我可不想被它们蒙蔽双眼。别再找借口了,别再踌躇不前了,我们需要大胆投身于旋涡中去把握自己的命运!”

小萍花磨磨牙齿,脸上余怒未消,四蹄却开始前后游移。很明显,飞板璐一语中的,她是在陆马固有的固执中犹豫着进退。说出的话如同泼出的水,自己坚持过的观点很难轻易收回。我可以作证,正如装睡的人很难叫醒,最难戳破的恰恰是自己欺骗自己的谎言。母庸质疑,慌作一团的我们确实处在悬崖边缘。随便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就此了却余生实在是太、太、太容易,可这根本不是我们中任何一个想要的未来。

我看向巴布,发现她泪眼迷离,抱着尾巴正看电视。把一只如此敏感的小马逼到这份上确实很过分,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使我们最终达成一致的方法。一句话,巴布固执是因为她在乎我们,她在乎她的朋友,她在乎她的家马,她在乎那些她感觉与之有密切联系的任何事物、任何小马。她总是尽力变得可靠、睿智、有逻辑、当你碰到麻烦、无论是什么麻烦时总是能够指望得上的小马。尽管从未亲口承认过,她就是那种心地极其纤细敏感,见不得旁人受到哪怕一点伤害的类型。不过这也造成了副作用:她总是希望别马也能够如此对待自己,无论何时,只要感受到不公平的指责,她就会陷入压抑与沮丧。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比当初坚强多了,可那些太深的伤痕永远无法真正愈合。

“单靠我们几个是没法独立找到云宝的。”小萍花最终开口,“得梅因实在太大,她速度太快,那里有太多我们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我们需要帮助。”

飞板璐僵硬地点头:“我知道。”

“想得到那种帮助只有一个办法。”

“嗯?哼?”

小萍花转向巴布西西:“你觉得呢?”

她闪闪耳朵:“除非你道歉。”

飞板璐视线在两位怒目而视的苹果家小马之间游移,然后无可奈何地叹息:“哦,以塞蕾丝缇雅的——好吧。我为诋毁了你的家族道歉,同时为你竟觉得我说的话是认真的而感到遗憾。我保证等下次再想放嘲讽时会找点不那么刺激的说辞的。”

“狄伦?”玛姬警告。

飞板璐耸肩:“你还想让我怎样?没有香烟,这是你能得到的最彬彬有礼的我了。”

其实她的话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漫不经心。飞板璐从来都不擅长道歉,更不是那种会为自己说过的话后悔的小马。话说回来,没法给她找到点尼古丁贴片实在是太不幸,那东西至少能稳定她的心境。(尼古丁贴片,一种香烟替代品)

不管怎么说,小萍花和巴布已将此事就此揭过。小萍花重新做回椅子,巴布则抬头对玛姬报以询问的眼神:

“我猜我们已别无选择,你也会帮忙的吧?”

玛姬皱眉:“还是先听听正主怎么说吧。”

开始,我对她们在指代谁一头雾水,随即惊喜地发觉自己成为周围好奇目光的焦点。

“好了,甜贝尔,”小萍花开口,“我们知道你最近一直在忙于什么计划,说吧,具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