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颠簸的轿子落了地。
简单的送亲队伍停在了一座富贵的大宅院门外,院子里的宅子很古朴很有历史感,不过门廊都已经翻了新。
院子中的欧式喷泉代替了假山池景,老旧的院墙也砌成了金色栏杆的西式风格,拱起的门头下,挂着违和的两顶红灯笼在风中轻晃。
除了吹吹打打的器乐声之外,听不出一丝的热闹。
喜字礼花全都没有,除了灯笼外,没有任何一丝红色的喜庆装饰,甚至仔细听听,还能听到一丝丝压抑着的抽泣声从院子中悄然溢出来。
“新娘子请下轿,跨火盆,受柚叶,除诲纳福宅平安。”
花轿的门框被敲了三下。
垂下的大红色门帘被人挑开了一侧,手感不错的绸缎一头被塞了进来,涂着红脸蛋香肠嘴点着媒婆痣的妇人着眼看了进来。
当发现宁洧川并没有带盖头的时候,眼神似是警告般不满的瞪了一眼,从衣袖中抽了一截两尺多的四方红布,捉急忙慌的就要往人头上罩去。
【宿主,这大门还是红灯笼,怎么里面的却已经都挂上白灯笼了?】
系统529忽扇着自己的翅膀,先一步探路看了看这董家的屋宅走势,以便为宿主选择最方便的逃跑路线。
白灯笼?
时怀川眸子转了转,低垂着眉眼安静的由着媒婆安排,握住绸布一端,微微弯腰走出花轿。
【哈哈哈,宿主你知道你要嫁的是什么吗?居然是只鸡,还是只蔫毛秃尾巴的老母鸡……】
系统529落在董家大院外面的铁栏杆上,定睛一看,差点就笑的脚滑栽下去。
哪怕是拿只公鸡都好想些,至少是公的。
可这也太好笑了叭!
老母鸡,哈哈哈……
盖头下的时怀川双眸微微眯了眯,不过并没有当场发作,主要是想看看这董家究竟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媒婆看他站定后没有往前走,拉拽住绣球红绸往前扯了好几步,停在铜盆前,不耐烦的又催了一下:
“新娘子请跨火盆,驱除晦气!”
跨火盆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为了趋吉避凶,并且也算是对以后的日子的一种红火盼望。
不过,都已经挂上白灯笼的董家,还需要这红火么?
而且时怀川从红布的角下瞥了一眼,脚尖前的铜盆中都是打湿泼熄的碳,凉飕飕的没有任何火光。
这还叫什么跨火盆祛晦气?
去你个卖麻花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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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 —”
红布下突然响起一阵激烈的干呕声。
时怀川跌跌撞撞的有些发晕,就像是刚刚才从颠簸中回过神来,扯着绣球的手拽的很紧,消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因为没有吃什么东西,呕吐的也只有泛黄的酸水。
黏黏糊糊的全都吐在了铜盆里,单薄的脊背微微弯曲,红色的马褂被风吹起,说是弱柳扶风都不为过。
媒婆还有董家的下人以及轿夫们,对此都嫌弃不已的偏开脸,一张纸脸皱成了包子,生怕被这恶心的气息沾染。
一手捂住胸口的时怀川,弯着腰踉跄的晃了晃。
令盖着的红布不小心从头顶滑落,剧烈呕吐的眼角泛湿,原本就雌雄莫辨的五官越发变得鲜活而生动,带着无措的破碎感。
“新娘子怎可如此无礼?来人,赶紧将人带进去。”媒婆不耐烦的用俗艳手帕捂住口鼻,摆摆手,使唤着董家下人过来按住他将人带进去。
时怀川眸底闪过恶劣,哪里会就这么让他们如愿。
只见他茫然的抬眼看了看周围。
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样指着院墙上的乌鸦,惊慌的左突右冲,看似狼狈却又恰到好处的躲开下人们过来抓人的手。
什么干呕,什么惊慌,什么无措……
自然,全都是演技。
看准机会,时怀川看似慌不择路的闯进了院门,将门口的哄闹延伸进了院子中,然后就看见了宅子大厅正中央,那顶还没有盖盖的棺椁。
棺椁前摆着两个灵牌。
一个写着董照的生卒年月,另一个则写着宁宸嘉三个字。
毕竟董府知晓的宁家少爷只有宁宸嘉。
堂内还有一个印堂漆黑面色惨白如蜡的‘人’,由两名护卫短打打扮的家丁搀扶固定着‘坐’在棺椁前,左侧的椅子上。
四肢充满僵硬感,明显已经只能算一具尸体。
而这个‘人’对面— —
坐着面色阴沉严肃的老太爷,估计就是摆弄出这样一出荒唐冲喜的董老爷子,而他手边是暗自抹泪的中年妇人。
董老爷子坐在堂内,听见动静转过脸。
远远的瞧着慌张不堪穿着喜服的男子,眼神平静无波,就仿佛他在看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用来给陪着董照的殉葬物品。
“吉时到,来不及了,赶紧抓了人绑进去拜堂!”
随着媒婆的一声高呼,院子周围冲过来几名壮汉,直接用绳索套住了双眼通红胡乱瞎跑的新娘子,一圈一圈缠紧并且堵住了嘴,推搡着进了宅邸的大门。
让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在这泗古城里,没有人能违背董家的意思,即便董照已经死了这拜堂还是得拜的,否则便是不吉利。
护卫打扮的家丁一左一右的搀起董照,与被绑着的宁洧川站在了一排。
“一拜天地,拜!”
“二拜高堂,跪!”
“夫妻对……”
最后一拜还没喊完,陡然响起一声激烈枪响。
压住时怀川的大汉突然就栽了下去,后背和肚腹同时冒出汩汩血水,将这满堂白花的大厅增添了几分的艳丽。
时怀川不为人知的扬了扬眉尾,惶恐的回过头去,就看见一双厚重军靴迈过了门槛,穿着一身禁欲笔挺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眉眼间充斥着阴戾的冷漠与锁定猎物的火热。
两种极致的情绪在他深邃的瞳仁中,巧妙的堆叠在一起,宽阔的肩膀扳直舒展,一只手背在身后,而另一只手上则把玩着一枚雪茄剪。
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一种浓到化不开的复杂危险感。
令人想窥探与收藏……
在时怀川打量着对方的同时,顾修玉同样也在探寻的端瞧着他。
眼眶通红的苍白模样,整个人看起来恍然而不安,就像只被绑住四肢并且拎住后脖颈的奶猫幼崽,是那样的脆弱和恐惧。
当然,如果忽略掉他绑在背后染血的双手的话,确实如此。
小小的一团,倒是有两幅面孔。
着实是个有趣的猎物……
顾修玉饶有兴致的眯了眯眼睛,大步走到了小猎物的身边,单手拦腰直接将人扛上了肩膀,毫不怜惜的转身就要走。
有人来砸场子,自己还能离开董家。
如此一石二鸟,时怀川很干脆的就决定坐享其成,安安静静略带颤意的趴在了他肩膀上,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
院子内。
两排黝黑的枪口,对准了董家任何一个敢有异动的人。
如此大的阵仗,董老爷子气得不轻,再加上他在人群中又看到了一个卑躬屈膝的熟悉面容,手中的拐杖当即敲得咚咚闷响。
扬声怒斥道:“陆六子,你这瘪三居然敢如此放肆,还有没有王法了……咳咳……”
“王法?”
陆进舟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扬声讥笑道:“董老爷子,现在泗古城的风变了。咱们这位顾爷,便是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