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夜色如墨,已然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深沉的黑,唯有屋内的灯光倔强地散发着明亮而柔和的光晕,将一切都映照得清晰可见。
我踮着脚尖看到武志成从兜里掏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物件,然后朝着杜文军推过去的时候,心里猛地一揪,眼前只感觉一黑,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老血喷薄而出。
他妈的,看到那熟悉的轮廓,分明就是我之前交给武志成的金元宝!他现在居然拿我给他的东西做为礼物,送给了杜文军!
趁着我还没有晕死过去,我强按捺下心中翻涌的气血,正待迈步离开,武志成接下来的话,让我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没提起来,险些岔了气。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武志成竟然扭头朝着窗外望了一眼,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我的方向,嘴里接着说道:杜局长,这可是在下的家传之物,传承已经有上百年,虽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稀世奇珍,但也承载着财运亨通的寓意,希望杜局长您能喜欢。
哦——?!是吗?!屋内传来杜文军的声音,他似乎十分感兴趣地把布包打了开来,紧跟着就惊讶地说道:哎哟——,这可使不得?!太贵重了,太贵重了!
诶——,杜局长,您这样可就显得生分了!武志成带着埋怨的口气说道:按照辈分,我还得喊您一声叔呢!只可惜,武家家道中落,现在仅剩这么一个了,不然,就算都赠与杜叔叔您又如何?!
你这——,你这——,这么好意思呢——?!杜文军嘴里有些犹豫地推辞着。
家传之物?!杜叔叔?!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武志成的年龄跟杜文军比起来恐怕只大不小,我害怕再听下去,自己只怕就要气毙当场,转身气呼呼地朝着大院角落厕所的方向走去,心中暗暗地骂道:武志成,放你妈的狗臭屁!
我一路咒着武志成一大家人,钻进了厕所,解决了下问题,觉得时间应该拖得差不多了,这才从厕所走了出来。
刚一迈出门槛,便瞧见前方墙边有几团若有若无的红光在幽暗中闪烁,似乎有个身形略显单薄的人影正蹲在地上干着什么,嘴里还在不断喃喃低语着什么。
那是谁啊?!干什么呢?!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猫着腰,借着微弱的光线,眯着眼睛仔细一瞧,地上那几团红光好像是点燃的香火,那个家伙消瘦的轮廓竟有几分像是张先云。
张先云?!一想到张先云,我猛然发现,他蹲着的那个位置,正是张旭东被车撞死的位置。
我靠!大晚上的,他在那儿干什么?!给张旭东烧香吗?!我心头一阵恶寒,身上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我忽然感觉眼前这场景有些阴森可怖,不由把身子又缩了回去,隐匿在黑暗的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好奇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个人影又点燃了几张纸,刹那间,火光腾起,照亮了他身前的一小片区域。
果然是张先云!火光腾起的一刹那,我看到张旭东被撞死的那个位置地上插着几炷香,旁边还规规矩矩地摆着一壶酒,看这架势,显然是张先云在祭奠他儿子。
我有些疑惑地偷瞧着张先云,心里暗暗想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这个时候烧什么香纸啊?!
火光在幽暗中摇曳闪烁,渐渐微弱了下去,香纸似是即将燃尽。张先云端着酒壶,缓缓站起身来。“咕咕咕——”,酒壶倾斜着,清冽的酒液如银线般洒落在香前的土地上,洇湿了一小片地面,空气中隐隐弥漫起一股浓郁的酒香。
张先云端着酒壶倒着倒着,忽然猛地将酒壶嘴转向自己的嘴巴。他仰起头,喉结滚动,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酒水,酒水顺着嘴角流淌,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我似乎都能听到那酒液入喉的 “咕咚” 声,仿佛是他内心痛苦与挣扎的呐喊。
几大口酒之后,他的身体也微微摇晃起来。紧接着,他高高举起那已然在半空的酒壶,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伴随着 “啪” 的一声脆响,酒壶被重重地砸落在地。
那清脆的破碎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四散飞溅的陶瓷碎片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似乎有人听到响动,把脑袋从一处窗户里伸出来看了看,跟着又缩了回去。
张先云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面对着仍在燃烧的香纸,带着无尽的悲戚说道:儿子!你给我托的梦,我已经收到了。放心吧!你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帮你办好!
说完,他毅然决然地转身就朝着饭馆走去,看起来人似乎有了些醉意,跌跌撞撞的。
呃?!托梦?! 张旭东给他老子托梦了?!望着张先云离开的背影,我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却实在是猜不到张旭东给他托了什么梦。
等看不到张先云的人影了,我这才绕开烧香的位置,跑回了饭馆里。
张先云的那个包房依然是寂然无声,武志成和杜文军却是聊得火热,时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
一推开房门,就发现武志成已经把凳子拖到了杜文军身边,原本没开的酒也被打开了,两个人正端着酒杯,如同老友一般喝着酒,而桌子上已经没有了那个金元宝的影子。
看来武志成的事情成了,可惜了我的金元宝。我有些失落地回到座位坐了下来。
小师弟,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武志成扭头看着我,连忙说道:快来快来,陪杜局长喝一杯。
不用了不用了。杜文军摆了摆手,说道:等会儿我还有事呢!
那可不行,无论如何,我师兄弟也要敬您一杯才够礼数!武志成不由分说,给我倒了一杯酒,一起给杜文军敬了一下。
杜文军笑着把杯中酒喝了,然后制止了武志成继续倒酒。他抬手看了看表,接着说道:我的车马上就要来接我了,今天这酒就到这儿吧,等事情成了,你再请我如何?!
好——!武志成应道:但是杜局长可不能像今天这般敷衍在下了,等到那一天,一定要喝个不醉不归!
呵呵呵!没问题。杜文军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忽然看着我问道:小李,你等会儿还有其他事情没有?!
我?!我刚挑了一筷子菜,喂到嘴里,压了一下满腹的酒意,脑子有些发懵,嘴里说道:没有。
那等会儿你跟着我走,我还有点事情要问问你。杜文军淡淡地说道。
有事情要问我?!不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事,不能在这里问吗?!我看了武志成一眼,有些懵懵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杜叔。
既然都要走,多吃点菜,多吃点菜!千万别把肚子饿着了!武志成有些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连忙在一旁劝起了菜。
吃了没多大一会儿,窗外一股刺眼的灯光照射了过来,刚才那辆吉普车又开进了大院里。
杜文军放下筷子,拿起身旁胀鼓鼓的公文包,起身招呼着我跟志得意满的武志成道了别,然后带着我坐上吉普车离开了农家大院。
那杯酒来得有点急,加上车有些颠簸,我感觉似乎有些上头了,头有点晕,脸上也是烧呼呼的。
杜文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车以后一直很安静,也没见他问我什么问题,我也不好主动提找我是问什么事,只好一直把心里的好奇憋在肚子里。
汽车进了城以后,那个司机放慢了车速,问道:杜局,现在是回家吗?!
杜文军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忽然回过头来,看着我问道:小李,上次我姐夫在谭老幺那儿玩牌,你是不是也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