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腿上?”夏投茫然了,于是顺着张考的目光,也缓缓低头看自己的腿。
他今天穿了条牛仔长裤,很常见的那种蓝色。
此刻一个血糊糊的小人抱着他右边小腿,手脚缠抱的姿势很像抱着桉树的考拉,同时屁股坐在他脚面上,脸像面壁一样抵着他腿,一动不动。
看样子,把他右腿当代步工具已经有一会儿,并且很习惯。
“啊啊啊啊啊!”惊呼声从夏投嘴里冲出,随之就是一阵人仰马翻的动静,场面概括就是上蹿下跳踢蹦踹。
夏投在高中当神棍的那几年,没少跟人聊起诡婴之类的恐怖传说。
那种浑身是血、顶着金鱼般大眼泡子,拖着血糊糊的脐带,会在深夜的厕所阴森啼哭的诡婴形象,夏投描述过不下十个版本。
但亲眼看见,这还是第一次。
其实没他描述里的诡婴恐怖,但到底是个真货,实打实存在的,恐怖程度直接就爆表了。
为了摆脱诡婴,夏投能试的法子都试了,他甚至把牛仔裤都脱了,但是没用。
诡婴对现实维度的一切,都可任意穿透和接触,祂似乎就认准了夏投的腿,于是不管夏投做什么,祂都不动如山,就那么稳稳地抱着,并且不知道害羞还是生气,脸就始终面壁似的顶着夏投的腿。
见此情形,张考终于也从沙发站起来,表情阴沉,声音发狠。
“妈的,现在还真是什么玩意都敢来老子面前撒野。”
他并没有感觉到太明显的诡气,似乎这诡婴就只是个弥留不去的执念。
张考刚刚在在刷手机,莫名其妙就攒了一肚子怒气,正愁没地方发,结果这就有个沙包送上门。
“夏投,站好别动。”他隔着沙发低喝一声,表情沉着从容,是完全没把诡婴看在眼里。
然后他朝角落里的半身诡影一勾手指,指挥道:“去,吃了那小诡。”
半身诡影已经达到恶的等级,吃这么个小诡婴应该完全不费事。
所以他下完指挥,就觉得事情已经解决,还鄙视地瞥了夏投一眼,教育道:
“你好歹是我遁天之刑第七分部的核心成员,别遇到点事就大呼小叫。”
他说的是实话不是大饼,现在整个第七分部就他跟夏投两个活人,必须都是核心成员。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加入遁天之刑吗?就因为反派组织更炫、更酷、更有逼格。你也是反派了,你得把架子端起……卧槽!”
张考正专心教育夏投,结果忽然预感到什么,惊得大叫一声。
然后他慌得一抬腿,打算直接把长沙发当跨栏给跨了,结果腿长还不是太够,裆部被卡,而上半身前倾的趋势未停,于是整个人就这么往前一栽。
他脸朝下砸在地板上,一条腿还耷拉在沙发背上,样子十分滑稽可笑。
可是这一刻,在场没谁笑得出来。
不管是性格外放的夏投,还是嘴毒刻薄的小肉块,此刻都静默无声,只睁大眼,看着眼下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只被张考拘役五年,已经是恶字辈的半身鬼影,此刻被小小诡婴捏住脖子,从头开始往下吞。
场面没有一点激烈的感觉,诡婴一手抱着夏投小腿,一手捏着半身鬼影,那样子,就像普通小孩捏着根巨型辣条,吃的慢条斯理又津津有味。
这个过程,看的在场人和诡都是心惊胆战。
其中最令他们震惊的,是半身鬼影完全没有挣扎的迹象。
这只意味着一种情况:
半身诡影在被捏住的瞬间,就陷入了被对方实力碾压的弱势。
一只几乎感觉不到诡气的小小诡婴,秒杀了一只恶。
不,这甚至算不上被秒杀,因为诡婴其实并没真的出手,祂就只是把送上门来的“食物”拿住,然后自然而然地吃掉。
“咯咯咯……”一阵仿若喉管被捏住的声音,忽然在房间里响起。
是还面朝下趴着的张考。
夏投急忙看向他,以为他要发大招,镇压这只恐怖的诡婴,心惊之中还有些感动。
可结果……
“啊啊啊!”张考忽然惨叫起来,趴在地上的身体扭动挣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几秒钟后,张考的身体开始异变。
他的身体有一半好像不听使唤,像要跟他另一半撕裂开来。
而张考本能地压制这种撕裂,于是他的身体就开始分分合合。
分分合合——这真的是夏投目睹这一切时的最直观感受。
而张考整个身体的大趋势,依然是在一分二。
脸部从头顶到鼻梁开始撕裂,并且能明显能看出是左半边身体在主动分离逃逸,这让他看起来,像是左半边身体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扯,而右半边身体在尝试抵抗,却不断被扯得往左边倾斜。
过程里,张考惨叫声不断,鲜血从上往下汹涌,很快浸透他今天穿的银灰色西装。
夏投看的心惊肉跳,一时分不清是现在的张考可怕,还是腿上正在吃诡的诡婴可怕。
“救我……救我!夏投!”
张考在血泊里翻滚挣扎,好不容易找到夏投的方向,于是用已经漏风的嘴巴,惨嚎着向他求救,并努力伸出手。
这让夏投一脸懵逼,他自己都求救无门,又怎么可能救得了别人?
“主人在叫你!快去救他!”小肉块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尖叫着从后面重重撞了夏投一下。
夏投被撞得往前踉跄几步,脚一下踩进了张考的血泊里。
他下意识想退,可是张考左手已经朝他探过来。
确切说是朝他腿上的诡婴探过来。
诡婴已经把半身诡影吃干净,发现又有人送菜上门,于是不客气,小手一抓,一扯——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起先夏投以为,诡婴这一下是真把张考撕开了。
但等血雨散去,他才看清,张考虽然整个左半身都是血糊的了,但左半个身体其实还在。
——诡婴是从张考体内又扯出来半只诡。
“吧唧吧唧……”诡婴捏着从张考体内扯出来的半个诡,吃的津津有味。
而等吃完这只诡,诡婴打了个饱嗝儿,然后又打了个哈切,最后恢复成考拉枹树的姿势,脸也转回夏投腿上,用额头抵着他腿,闭上眼,睡觉。
夏投这时已经平静下来,震惊的目光环视房间。
整个屋子里已经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张考的血。
而张考跪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然后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夏投问道。
见张考还能爬起来,夏投很失望,但忍住了没表现出来。
张考手撑着地,费力地换了个坐着的姿势,甩甩满头的血水,靠着沙发,好几分钟才缓过劲来。
“没什么,我拘役的诡失控了而已。”
他看着夏投回答,然后咧开满是鲜血的嘴,露出个张狂放肆的大笑。
“哈!被自己拘役的诡怪反噬,居然还能活下来——老子、张考、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