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展和方牧全都呆住了。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本还占据上风，压制鬼佛母的黄庆，就这么死去了。
九部的执行人，从成为先傩开始就一直跟在孙文身边，有着非凡的实力。
但是怎么都没想到，今天竟然死在了这里！
方牧呼吸急促，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鬼佛母的强大超出了他的预料，匪夷所思的能力甚至比曾经的枕姥还要危险。
赵展伸出手，狠狠的将自己脖子中的念珠挖了出来。
一大块的血肉，粘连着那颗原木色的珠子滚落到地上。
同时大片的鲜血，从他脖子上的伤口喷涌而出，赵展双眼满是血丝，用手扶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脑袋。
方牧透过伤口，几乎可以看到对方森白的骨头和蠕动的气管。
他不禁生出一阵冷汗，这种程度的致命伤，恐怕就是先傩强悍的生命力也难以承受。
然而，就在方牧愣神之际，一只巨大的的手掌向着他头顶覆盖而来。
“繁蒇暝阿牟，苦?灾慬群?……”
各种僧侣诵经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空灵回荡，异常诡异，就像是回荡在某处空荡大殿中，回声不断缭绕。
一瞬间，方牧就像是炸毛了猫，全身毛发矗立。
他手中拿出一只金色圣杵，挡在了自己头顶，上面金色斑驳陈旧，散发着一阵阴冷。
咔嚓——
只听一声断裂声响起，佛母如同高塔一般的身体竟然在后退。
佛母原来向着方牧抓去的手掌，从手腕被扭断了。
只见它如枯枝般的五指和手掌向下耷拉着，
满是皱纹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麻木空洞，对此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方牧满脸汗水和血水。
此时他的颅顶迸溅出血液，眼角、鼻孔、双耳还有嘴角，全都在溢出鲜血，模样狰狞可怖。
只见在他身上穿着的黑寿衣在不断收缩，紧紧贴在体表，上身和双臂都被勒住。
方牧就像是穿上了一件小孩衣服，整个上身扭曲畸形，极为不协调。
鲜血不断从七窍中流出，就连眼球都快要挤出来了，如同一个被人握在手心中，即将被捏扁的柿子。
这是黑寿衣的代价。
可能是黑雾灾害的缘故，方牧在穿上寿衣时，枕姥并没有前来取走自己的东西。
但是恶鬼之物终究不是凡人能驾驭的。
寿衣在挡住佛母袭击的同时，这种生不如死的代价也到来了。
“方牧，走。”
这个时候，赵展说出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嗯？”方牧轻疑一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赵展的右臂就诡异的消失了。
咔哒——咔哒——
骨头错位的瘆人声音响起。
赵展的胸腔在变小，就连腰也变细了……
不。
方牧微微一愣。他意识到，不是对方的腰变细了，而是身体中的肋骨在消失。
原本被击退的鬼佛母身上，出现了数根由骨头组成的锁链。
其中，一条完整的手臂骨尾端，连接着一根根弯曲的肋骨，彼此之间相互交错。
就这样，一条修长的白骨链条，盘绕在佛母的身上，一时间竟然阻挡住了其行动。
就趁这时，赵展从车拿出了一个背包，一把丢在地上，随着拉链打开，一抹晶莹且诡异的绿色微光从里面透出。
“这是……绿色硝石？”
方牧瞪大了眼睛，心中震惊。
他没有想到，赵展竟然带了这么多的绿硝，而且看数量还不少。
绿硝在没有达到临界点时，有着极强的压制诡异侵蚀的效果。
即便有着副作用，但是在整个先傩圈，依旧是对抗侵蚀时，最高效的战略物资。
难道说，赵展想要依靠这些东西无限制的使用能力？
但是方牧明白，就算是和佛母拼命，这其中巨大的鸿沟，也根本不可能被弥补。
只见赵展缓缓转过头，向着方牧说道，“目前佛母依靠我们两个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对抗。不过我将启用孙教授的备用方案，使用绿硝强制自己进行堕化。”
“这……”方牧神色复杂。
赵展没有想过利用绿硝来压制侵蚀，而是想要利用其副作用来对抗佛母？
先傩被诡异彻底侵蚀时，将会痛苦死去，不过也会有较小的几率，自身发生异变，成为一种不人不鬼的怪物。
这种异变就称为堕化。
堕化之后，先傩将拥有更加恐怖的力量，但这也意味着原本属于自身的意志和理性走到尽头。
而绿硝有着压制诡异侵蚀的效果，但是终究有极限。
每当使用超过一定限度，先傩将跳过被侵蚀的过程，直接堕化。
这种巨大的风险，让每个使用它的人都小心翼翼。
但是在如今的绝境之下，却成为众人制胜的关键。
此时的赵展面色平静，没有一丝表情，“我知道这件事情只能我来做，身为管理者应该担负起这个责任。”
闻言，方牧表情有些怪异。
赵展继续说道，“黑雾灾害的影响太大了，国家不能一口气失去三座城市，这种损失绝对不能出现在我们的土地上。”
“队长级的人物是我们的希望，现在的形势需要他们这个级别的战力。这个办法也是此刻唯一的选择。”
“你作为民间先傩没有这个义务。既然如此，就让我一个人来就是。”
赵展说完这句话，拿出打火机，望着上面的火苗。
明暗跳动下，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悍然大义，也没有什么洒脱或坚毅。
赵展只有平静，不恐惧也不激奋，平静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就好像，此刻即将赴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方牧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是却顿住了。
他的心中像是压住了一块大石头，猛的变的沉重。
但不得不说，现在的这种情况下，赵展的做法是最好的选择了。
同时他心中感觉，牺牲别人有点怪怪。但是相比之下，他更想活下去。
“别这么多话了，快走吧”赵展从背包中拿出一块绿色硝石，说道。
“赵展，保重。”
方牧这样说道。
紧接着，他没有犹豫，钻进驾驶车座，一脚油门踩下。
随着轰鸣的引擎声响起，皮卡启动向着远方而去。
方牧驾驶汽车，在那道一直呆矗在原地的人影身边驶过。
他能看清，对方的一条臂膀如同蜡烛一般融化，连同脸部的五官也都消失了。
此时这个人的面庞，就像是戴上一张格外的人皮，蒙住了眼鼻五官，在皮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方牧想要呼唤对方。
可倏然间，他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股强烈的、令人发寒的怨毒和憎恨。
没有任何犹豫，方牧踩下油门，皮卡速度猛增，迅速逃离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