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等边三角形尖尖上顶着一个红色的火球。
直径200多米的“火池”边缘溜达着三三两两的人群,有三眼人也有古猿。
五六十米深的岩浆池灼浪扑面,雾气蒸腾,不时的飘来硫磺的味道。底部一团明亮的黄色,向火池四周渐变红黄到完全红色,蔚为壮观,红黄色的岩浆咕嘟咕嘟冒着泡,像极了一个烧滚的巨大火锅,火锅汤里蕴蓄着无比强大的能量,随时可能冲天爆发。
从火池往下望去,三角形锐角内的祭台和王宫清晰可见,百米见方的半梯形祭台四周,三重身着土黄色甲胄手持长矛的三眼人士兵戒备森严,祭台通往王宫的石板路两侧,却非常奇怪地站着两排身着盔甲的古猿,他们站立的姿势,是两千万年后标准的军人姿势。
祭台中央熊熊燃烧的香炉后面,中央凸起白色汉白玉石屋门前,肃立着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从他站的位置到石屋里那块汉白玉碑的距离只有十米,只要击倒这位将军,掠入门内,把泥板往石碑的凹槽里一放,副本就会即刻结束。
王宫核心宫殿的正门,方正的石门门扇紧闭,门前士兵分列两侧,王宫卫队卫队长格拉斯一身白袍伫立门前。
红影一闪,红案出现在门前,格拉斯忙迎上前去,脸上堆出讨好的笑:“飞飞你回来了,辛苦了……”
红案没搭理他,自顾自向紧闭的石门走去,格拉斯跟在后面低声下气道:“那天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二人隐入石门。
红案的想法是,张哲翰动手之前,她先去达姆城王宫回话,告诉厨师没杀死海妖,稳住厨师和两案,张哲翰再去祭台操作泥板通关。
这个计划没什么问题,她原本就是肩负厨师交代的任务出来的,回去复命合情合理,厨师听说没杀死海妖,也就意味着张哲翰没拿到泥板,也就暂时不会把注意力放在祭台了。
五分钟后,张哲翰出现在熊熊燃烧的香炉后面,挥出大夏龙雀,在不足三米的距离上,对石屋前站立的将军发出了迅疾无比的居合斩。
汉白玉石屋无法使用阴遁,也就无法直接出现在那块有凹槽的汉白玉石碑前,只能从外面进去,必须在一秒钟之内击杀守在门口的将军,突入石屋,才能在白案反应过来之前把泥板潜入石碑上面的凹槽。
大夏龙雀居合斩选择的位置是脖颈大动脉,这个位置是最薄弱也是最不易防御的位置,斜劈而下,就算不把他劈成两片,他也会马上丧失战斗力,飙血而亡。
就在大夏龙雀黝黑的刀锋即将触及脖颈大动脉的一刹那,他看见了甲胄领口露出了一缕绿色,隐约感到不对劲,但来不及了。
“当!——”
将军匪夷所思地抬手一格,速度之快,即便是加持了归藏七手的张哲翰也没看清楚怎么回事。
大夏龙雀被弹了回来,张哲翰手臂剧震,气血翻涌,没等他脑子里有任何反应,格挡龙雀刀的武器顺势往前一捅,重重戳在他胸口,这回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一根火炬,确切的说是一根火炬形武器,戳向胸口的是火炬的尖。
绿袍!
这位守门将军竟然是绿袍!
张哲翰没想到绿袍也能易容,不是没想到,是忽略了,一个能在两千万年前的副本里一直保持形象的天行者,怎么可能不会易容。不仅他能,风度翩翩的美第奇公子肯定也能,还有大耳环皮尔斯。怎么就把绿袍给忘了呢。
错误就会有代价,简单的忽略带来的后果是致命的。
张哲翰脑神经还没接收到胸口传来的剧痛,人已向后飞起,越过熊熊燃烧的火焰,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火光中拉出一道弧线。
绿袍的动作并未停下,人往前急掠,火炬鬼魅般追随着张哲翰后飞的躯体,一整套攻击明显是预先设计好的,高速,连贯,一气呵成。
他变作将军在这里守株待兔,要杀的对象不一定就是张哲翰,不管是谁,只要试图击倒将军进入石屋,就是他击杀的对象。
没有谁会在没拿到泥板的情况下去石屋,既然来了,就说明你拿到泥板准备通关。只要你往祭台里走,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身上是不是有泥板,他都会格杀勿论。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张哲翰根本就来不及想什么,更来不及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到来。
人算不如天算,你想着出其不意尽快通关,人家早就在这里以不变应万变等着你,你以为你聪明,人家早就算到了你每一个动作,不给你任何反应时间,一击必杀。
“嘭!”
当张哲翰重重摔在祭台下通往王宫的石板路上往后滑的时候,两侧的士兵同样还没反应过来,绿袍追风逐电,火炬直指张哲翰头颅。
完犊子了……
剧痛袭来,张哲翰已经感觉不到前胸的存在,头脑更是一片空白,至于冷汗,还没来得及冒出来。祁清扬曾经教导说,濒死之际要运起连山八式“九地”,谈何容易,这种跨境界击杀,你根本就来不及运行任何东西。
也许是濒死次数太多了,对疼痛的耐受力越来越强,痛成那样,意识居然还是清醒的,还能看见高速袭来的火炬和绿袍狰狞的面孔。
不过就在火炬绿色的尖芒将要触及眉心的时候,他还看见一截熟悉的刀尖,暗红色刀尖,切入了火炬尖芒与眉心之间。
“当!——”
火炬尖芒戳在暗红色刀尖的侧面,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就在两眼之间炸响,火花四溅,张哲翰连忙闭上眼睛。
“当!当!”
“噗!”
两声脆响,一声锋刃入肉的声音,同样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张哲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位将军正捂着肚子噔噔噔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黑青色的血渗出指缝。
“你,你,我……我要去至尊主那里告你!”绿袍声嘶力竭狂叫,话音未落,消失不见,地上一滩黑血。
村雨啮,日本名刀村雨和远古鬣齿兽牙晶的融合体。一刀必杀,擦伤即死,无药可救。
玄天境的世界我不懂,不知道玄天境刺出的村雨啮,玄天境能不能扛住不死。如果扛住了没死,就说明小日本在吹牛。
祭台四周和石板路两侧的士兵刚刚反应过来,挥舞手中的武器,齐声呐喊,围扑而来。
李维斯左手拎起张哲翰,右手村雨啮在空中划出一个圈,一道蓝光——像极了龙雀刀法“八方斩”的蓝光——360度环形平斩而出。
所有三眼人士兵全部被拦腰斩成两截,断开的土黄色肢体蠕动着寻找属于自己的部分,而那些穿着甲胄的古猿则五脏六腑散了一地,惨嚎连连。最无辜的是那些拥挤在祭台与城墙之间甬道上看热闹的人群,也全都被劈成两截。
几秒钟后,自认为打不死的三眼人惊恐地发现,半截找不到另外半截,找到了也合不到一起,他们的内脏随着鲜血流了出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知道什么叫痛,什么叫惊恐。
那道蓝光显然不是村雨啮的技能,神佚物的技能对三眼人无效,那片光刃杀伤力如此强悍,只能是李维斯本身的技能。如果只是蓝光,无论多强悍,最多也还是只能把三眼人劈开而不是劈死。
有上次在撸撸村咬耳垂重创白案和水案的经验,李维斯明白了只要和张哲翰有身体接触就能杀死三眼人,所以这一次拎起张哲翰的时候薅的就是他的脖子,发出蓝光之后直接一甩背在背上,这样两人就不仅仅是肌肤之亲那么肤浅了。
李维斯刚完成“背”的动作,正准备纵身跃向城墙,王宫传来巨大的金属声,“当!嗡——”
荡漾的声波中,一白一蓝两道身影疾掠而至,擀面杖、铜锅和铁铲同时攻到,挟着呼呼的风声,当头砸下。
李维斯长腿一蹬,前弓后箭,身形低伏,左匕右刀,同时刺出。
剧痛中的张哲翰竟然乐了,人怎么能在同一条沟里栽两次,这俩货看着牛逼哄哄,智商可真不咋地。
“噗!噗!”
毫不意外,村雨啮在擀面杖距离只剩下一寸时刺入了白案的右肩,芮国玉剑在铁铲距离只剩下一寸时从铲和锅之间的缝隙刺入了水案的小腹。
“啊!”
连惨叫都一样,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不知道刀剑刺入的时候他们的旧伤好了没有。
不过接下来张哲翰就笑不出来了。
就在白案和水案消失的一瞬间,空中响起了急促的“唿唿唿”的声音。
九把奇怪的菜刀,从王宫里发出,旋转着飞来,速度不是很快,却让人感觉无从闪避。
李维斯呆了一下,抬手打出一面光盾,迎向菜刀,但没什么用,菜刀的速度丝毫未减,光盾一触即溃。
瞬息之间,菜刀已到眼前,停止旋转,悬停在空中。
发刀者明显在炫耀,似乎在说,你跑不了,你已经是死人。
张哲翰看清了刀的模样,大吃一惊。
通体黝黑,刀背是圆弧形的,整把刀就像半张弓,刀刃是弓弦。
这不是我的那把庖丁菜刀吗?
我送给约翰尼的菜刀怎么出现在这里?
不可能不可能,这肯定是别的武器,长得像而已。
发刀的显然是厨师索罗斯,厨师拿菜刀天经地义,可是半神怎么可能用那么Low的武器,这把刀绝对是另外一把高大上的菜刀。
李维斯感受到死亡的危险,眉头紧蹙,脸色凝重,横刀交叉在胸前,盯着菜刀,一步步往后退。
菜刀似乎有灵性,不疾不徐,不离不弃,始终保持一米的距离,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让人感到恐惧和绝望。
张哲翰已痛得意识开始模糊,伏在李维斯耳边,气若游丝,“飞……”
正在后退的李维斯不明白张哲翰在说什么,她不会飞,但她知道“飞”的意思至少是向上,前后左右下都不叫“飞”。
所以在退了一步之后,骤然纵身而起,拼尽全力往上蹿。
拔地而起的一瞬间,她发现局面变了,原来居高临下的九把刀变成了仰角,原先对着九个要害部位的九把刀现在排成了一条线,跟在脚下,像一根甩出去的黑色尾巴,距离还是一米。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发刀者同样也不知道,厨师这会儿一定眯着眼睛,搞不清楚这两个必死之人在搞什么花样。
李维斯和厨师心里都很清楚,李维斯蹿高的极限最多300米,到了300米就必然下坠,还是会掉到刀尖上,被穿成筛子。
只有迷迷糊糊的张哲翰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在李维斯抵达极限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长”出了一对翅膀,愣了一下,急忙振翅向上爬升。
就在这一愣之间,一把菜刀唿的一声从腹部穿过,李维斯瞬间失去意识,身躯一软,翅膀也跟着软了下来。
此时的张哲翰同样意识涣散,迷迷糊糊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运起“飞蛾扑火”。
……
好冷啊……
小时候听长辈说,人死之前都会浑身发冷。
一汪水,水边站着个老太婆。
“你是谁?”
“孟婆。”
“干嘛?”
“喝了赶紧投胎去吧。”
老太婆拿起一个盆子在池子里舀了一盆水,捏着他的鼻子就灌。
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张哲翰猛地甩脱:“我不喝!我不想忘记我的女人!”
“真是个多情种子,唉!”
老太婆无情地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摁进水里,咕嘟咕嘟喝了一肚子。
这孟婆汤怎么不苦?好像还有点清凉可口?
“咳咳,”张哲翰使劲摇摇头,醒了。
还好,是梦。还记得一切,记得火炬戳在胸口,记得最后“飞蛾扑火”那一蹿。
四周全是水,好像在水底,头顶上投下暗淡的光,摇摇曳曳。
胸口还是痛,不过好多了,不是难以忍受的剧痛。
李维斯,李维斯在哪儿?
就在旁边,双目紧闭,面无血色,一动不动,素色旗袍紧贴在身上,凹凸毕现。
不行,她不能在水里呼吸,没死也会被淹死,不管死活都必须马上把她弄上去。
张哲翰试着动了动,胸口一阵疼痛,肋骨咔吧咔吧响。还能动。
一只手揽住李维斯的腰,双腿奋力一蹬一夹。
哗——
头出了水面,耳朵里听见呼噜声,张哲翰左右四望,满眼碧绿,这不是……
这不是猪皇的玉殿吗?这里是天池?玄鹰是怎么自己飞到这里的?
【是我。您失去了意识,是我指挥玄鹰飞的。】
非非的声音,不知道她是怎么指挥的,难道玄鹰有了灵性?
来不及想太多,张哲翰托着李维斯游到池边,把她放平躺好。
身上没有伤口,不知道伤在哪里,张哲翰把耳朵贴在她左胸听了听,还在跳,心下稍安,在一旁盘腿坐下。
“没想到她会是你的女人。”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张哲翰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