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晚法身被破,木人手中戒尺发出了奇异的约束力量,使得宋辞晚仿佛在这一刻,经受了无数重天外神山的逼压!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强大力量,约束、训诫、管控……种种异力将她重重封锁。
这力量又没有实质的形状存在,木人一边以戒尺拍向宋辞晚,一边持续怒喝道:“天骄宋昭,不尊师,不重道,不守课堂纪律,当受量魂尺训诫,削去三千年寿元,受堕魂渊恶气侵袭,神识蒙顿,意念关押,思想重塑!”
轰——
一种宛如抽骨挖髓般的奇异痛苦袭来,宋辞晚在这一刻分明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像是有什么极为重要,但又极为细微的东西,在戒尺的异力作用下,瞬间被抽走,而后消失不见了。
那是……三千年寿元!
寿元,乃是人身之生命精华所在,精华耗尽便寿元枯竭。
一个普通的真仙,通常情况下也至多只能有三千到五千年的寿命。有些具备高强养元之法的,又或者是修为极致接近合道的,寿元会更长些,但通常也很难超越八千之数。
八千年,便是一个人族真仙的极致寿元了。
真仙如此,武圣的寿命则更要短上许多,五百年算老,八百年算长寿,一千年则古今少有。
在这等前提下,以常理推断,宋辞晚如今的寿限至多也不能超过八千年。
便就当是八千年罢,以八千年总寿为前提,一个人的寿命一次性被削去三千年,那得是个什么概念?
木人手中戒尺发出蒙蒙微光,隔空不停向宋辞晚拍击而去。
一边拍击,一边怒喝不停:“年少轻狂,不知敬畏,既是如此,又何必年少?天骄宋昭,若还不束手就擒,吾当再削你三千年寿元!”
好家伙,又是三千年!真当宋辞晚的寿命是大白菜?连削两次还能不死?
木人木质的眼皮闪动,却是不停在心中预演推断:宋昭的寿命应该不可能超过八千年,如今削去她六千年寿命,她该迈入老朽才是。
毕竟,人族是短生种,八千年寿元还真不够消耗。
宋辞晚的寿元又不是大白菜,还能论斤称两不成?
然而,宋昭的寿命还真就是大白菜!
当然,这不是狭义上的大白菜,而是指代宋昭的寿命太多,以至于乍看起来,命在她这里,能消耗的就不算珍贵,仿佛不值钱起来。
电光火石间,木人连削了她两次寿元,这一切描述,落笔之时似有千言,然而实际上双方短兵相接,却仅仅是昙华刹那,木人就连出了两招。
这两招之凶险,只使得所有观战生灵尽皆心惊肉跳。许多人与妖甚至完全没有反应的余地,仅仅只能在心中暗叫一声:好厉害,好可怕!
便是人族这边的真仙武圣们亦是如此——
他们无能为力。
不仅仅是反应不够及时,同时他们还被某种奇异规则压制在课桌的方寸之间。
便连先前的古妖圣鬼车与古妖圣九婴都无法冲破课桌的封锁,人间的普通真仙武圣就更不可能了。
有些关心宋辞晚的,比如说骆三,也仅仅只能在此时惊呼出一句:“宋仙子!”
他担忧的声音才刚刚传荡而出,却见宋辞晚脚下移步,在她的身后,那一道浩浩荡荡的时空长河轰鸣而来。
宋辞晚洒然一声笑:“再削三千年如何?你便是一再、又再、再三削我三千年又如何?”
木人原本没有情绪的脸上流露出了人性化的惊讶:“不可能!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毫不受影响?”
轰——
话音未落,宋辞晚身后的时空长河再次对着木人冲刷而过。
是的,就是冲刷而过。
这一道看似没有实质,可此时此刻又分明是拥有实质的时空长河真如九天遗落之河,浩浩汤汤,迅疾无比。
那是光阴的力量,它穿梭了空间,也穿过了此刻常规意义上的时间,在木人戒尺又一次举起时,终于冲过戒尺力量的约束,轰然将讲台上的木人冲入了长河之中。
宋辞晚道:“时空长河,我亦小有领悟,还请木先生品鉴!”
轰!
轰轰轰!
时空长河冲过了木人的那一刻,整个课室终于如果一团梦幻泡影般,在恍惚的虚无中轰然破碎了。
课室破碎的那一刻,课室内的生灵们同样无有一个来得及做出有效反应。
这其中,不但包括了人族的真仙武圣,也包括了妖族的古妖圣呲铁,以及据说能够与古妖圣一战的九尾狐!
九尾狐一惊一怔:“这宋昭……”
——这宋昭如今究竟是什么境界?
这是九尾狐未能完全吐口的话语。
她来不及说出什么了,偌大的课室如朝露、如怒电、如惊雷、如泡影……轰然破碎了。
九尾狐仅能在这一瞬间以九尾编织天罗地网,护持自身。
无穷的能量风暴在这一刻好似世界爆炸般四散迸射,砰砰砰,轰轰轰!
天旋地转,时空倒置。
一忽儿,九尾狐像是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天生三条灵尾,在蛮荒而广袤的原始丛林里奔行。
她有时吸风,有时饮露,骨子里天生有一段灵性,使她懂得餐夏练气,拜月修行。
从前,九尾狐从未深究过自己的灵性究竟是从何而来。
毕竟,有些生灵生来就天资极佳,这又有什么好稀奇的吗?
当然,这其实是极其稀有的事情,但因为九尾狐生来如此,因而这个稀奇,在她这里就显得稀松平常。
因此她从不会深究自己为何如此灵性出众,偶尔思索,也只当是自己天生拥有更为精纯的祖先血脉。
妖族,是一个讲究血脉,会追溯血统的种族。
哪一只妖拥有更多的先圣血脉,实力便必然会更加强大,灵性也必然会更加出众。
这是颠扑不破的一个“真理”!
然而这一刻,当无数重不知从何而来的时空,好似泡影般轰然在九尾狐眼前破碎时,她恍惚又像是见到了——
她见到了一只浑身火红的小狐,蜷缩着被关押在一个精致而透明的小匣子里!
小匣子通体剔透如同水晶,四个边角处又有银色的贴片,带着一条条或红、或黄、或蓝……的纤细线条,被连接在一个巨大如同宝塔的建筑下方。
一瞬间,九尾狐心中便生起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只火红小狐便是她的祖先!
又或者说,她的血脉她的灵性她的妖力,基本上都应该是来自于这只火红色的小狐。
九尾狐惊鸿一瞥间,见到小狐被关押,当时,她向来极为平静自持的内心深处,便掀起了火山喷发一般的怒涛。
但还没等九尾狐再愤怒到深处,那些跳跃着的画面飞速一闪,她便又看到了——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座巨大的高塔前方有一个更加巨大的广场。
广场之大不可以道理计,总之广场上挤满了人。
而这些人又都统一的、形象一致地在跪着。
他们跪什么?跪哪里?
九尾狐思维中才刚刚闪过这个疑惑,疑惑当即便又得到了解答。
只见这些人跪的方向,分明就是水晶般笼子里的那只火红色小狐!
九尾狐的耳朵里又听到了蓊蓊郁郁的声音,像是从千千万万年前……像是来自于无法形容的另一个世界——
那些声音在祈祷诵念:“九尾天狐,庇佑人间。”
“九尾天狐,庇佑世人。”
“九尾天狐,庇佑天灾……”
“我等愿以信仰、思想、意志……祈祷九尾天狐化虚为实,降世华夏!”
“我等……”
“我等……”
嗡嗡嗡——
轰轰轰——
忽然,无数画面突兀破碎,一切归于寂静。
九尾狐在这种说不出的情境下,有那么一瞬间,大脑都是一片空白的。
实在是刚才那些惊鸿一瞥所见到的、所听到的……所有一切都信息量太大了。
大到九尾狐明明是清醒了,又觉得自己几乎完全丧失了理解能力。
她刚才,究竟是看到了什么?
那些破碎画面中所显露出来的一切,到底是曾经的真实?还是仅仅是涂山望月在那一瞬间的错觉?
空间风暴还在轰鸣穿梭,带动着一个个虚幻的气泡出现又消失了。
九尾狐旋转着、旋转着,忽然尾巴剧痛!
那是有一个古老而又带着黑色长杆的奇怪东西,那东西冲过了九尾狐的尾巴,直直钉入了她的脊骨之中。
然后,九尾狐涂山望月就翻滚着断掉了一条尾巴。
尾巴虽是断掉了一条,但她的身体却是终于在此刻冲出了疯狂肆虐的风暴范围!
涂山望月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又顾不上自身的痛苦,立刻抬头抬眼,看向四周的一切。
这却是一个狭小的山谷!
山谷四周树木葱郁,灵气盎然——
如果说,经历过灵气涨潮以后,如今九州福地的灵气值是十,那么此时此刻,涂山望月所在的这个山谷的灵气却是……十二!
不要小看十到十二之间的区别。
两者之间看似只隔了“二”,但实际上它们相隔的,却是一个质的层级。
涂山望月才刚刚从痛苦中脱离出来,却又忽忽然撞入了这样一个地方,这种高低差使她瞬间生出些许茫然。
她怀揣着巨大的震撼与茫然,仔细观察四周。
恍恍惚惚,先是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丛朱琅果,看那品相,像是万年朱琅果。
这东西,就算不用来炼丹入药,就算只是直接生吃,吃上一颗也能抵得上千年寿元——
当然,所谓“一颗万年朱琅果可抵千年寿元”,这个说法在九州人间时也仅仅只是传说而已。
毕竟,九州世界没有万年朱琅果,至多只有千年朱琅果。
一颗千年朱琅果吃下去,能得百年寿元。第二颗作用减半,第三颗再减半,第四颗失效。
至于万年朱琅果,九尾狐也仅仅只是听闻过。现实却没见过,也并不以为其会真正存在。
然而此时此地此刻,涂山望月却偏偏就见到了传说中的万年朱琅果!
哦,对了。
据说万年朱琅果的顶端,会有金色的花纹组成一个“万”字。
因而涂山望月才能如此肯定此物乃是万年朱琅果!
她一边心中笃定,一边又恍恍惚惚,总觉得哪里不对。
对了,是哪里不对呢?
哦,是因为这朱琅果虽则极为珍贵,可在眼前此地,它的生长却又显得如此随意。
东边一丛,西边一丛,还有前面峭壁般的山谷斜坡上,也生着好几丛。
其数目多到,仿佛毫不值钱的样子!
忽然,前方峭壁斜坡上,生长着朱琅果的灌木丛里,猛地冲出了一条手臂粗的大蛇。
那大蛇体态虽不小,身躯却灵活如闪电,不过是电光一闪间,蛇便吞走了数颗朱琅果!
涂山望月先是下意识地尾巴一抬,欲待阻止蛇吞朱琅果。
但很快,她又将尾巴放下来了。
因为她看到那蛇快速吞完了数颗朱琅果,接下来,它陶醉地晃了晃身躯,再一转头,竟就这般悠悠闲闲地游入了前方的草丛中。
大蛇游走了,涂山望月在谷底长长吐出一口气,口中喃喃道:“昊虚仙岛、蓬莱仙岛……或许,此处才是真正的蓬莱仙岛罢。”
先前疑惑尽散,更多的疑惑却又相继涌上心头。
涂山望月茫然四顾,只见仙山巍峨,峰影重重,玉树仙果,灵机四溢。
先前的课室不见了,先前在课室中共同听课的人与妖们也都不见了,还有木人与宋昭,也都不见了!
宋昭在何处?
她与木人的战斗结束了吗?
眼前的仙岛之上,除了仙果处处以外,又还有什么?
涂山望月一个纵身,向前轻轻一跃。
而在她所看不到的某一处奇异空间内,泡影般的古老画面仍在不停地闪现、消失,又闪现,又消失。
与涂山望月境地相类似的人与妖还有许许多多。
他们在肆虐的空间风暴中翻滚跳跃,用尽各种奇招护持自身。
又远远看到青衣女仙好似是站在天的另一端,她足下长河不停地向着木人拍打冲刷。
有玄妙的语言宛若垂天之翼,在她的身侧滚动翻飞。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岁聿云暮,日月其除!”
“几孤风月,屡变星霜!”
“石火风烛,惊波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