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城上空,风雨狂冲而下,形成一道道利箭。
这些利箭除了将人虫县令万箭穿身,同时还将城门口那些闷头乱冲的虫妖,以及满身触须的怪虫全部都纷纷钉死。
雨箭的速度极快,威力极强。
有城卫军被虫潮冲散,又被怪虫触须拍打在地,眼看着那森然利齿从怪虫扭曲的口器中探出,仿佛下一刻便要将他吞噬。
那城卫军紧张地瞪大眼睛,心脏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
他张着口,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嗬嗬声。
不怪他失态!
这些恐怖的怪虫,连山河镜的清光扫射都能当成是糖豆般吞吸掉,他们的城卫军统领修为在先天二转巅峰,这在小县城中已经是第一等的高手——
可是城卫军统领的武技施放在怪虫身上,却仿佛不过是在给它挠痒痒一般!
先天二转巅峰,接近三转的攻击都对怪虫毫无用处,山河镜、护城大阵也都形同虚设,普通的城卫军修为甚至都未必能达到先天,又如何能够承受得了这怪虫一击?
触须劈打,疾若流星。
那城卫军“啊”一声,终于将心中的恐惧大声地呼喊了出来。
他闭目待死,然而料想中的恐怖时刻却并未到来。
下一刻,这城卫军耳边响起的却是“嗤嗤嗤”一阵利箭入肉的声音。他慌忙将眼睛重新睁开,却在这一刻正正好迎上了怪虫轰然倒地的一幕。
砰!
怪虫倒地了,暗绿色的虫血横流。
漫天风雨冲刷而下,将城卫军的身体拍打得冰冷颤抖。
他迎着满头满脸的雨水,却只见这风雨之中,一只只怪虫身中雨箭,次第倒下。
神奇的是,同一场风雨,落到怪虫与众虫妖身上就化成了锐利森寒的雨箭,而落到人族百姓与修士们身上,却又仿佛仅仅只是普通的雨水。
雨水初初落下时十分冰凉,甚至将这城卫军冻得浑身颤抖,可在亲眼目睹了一只又一只怪虫被雨箭如割草般快速杀死后,他的感官立刻就发生了变化。
他再也不觉得这雨水冰凉了,他甚至觉得这雨水滚烫灼热,将他的整颗心脏都烫的仿佛是要沸腾起来了一般。
风雨还在城中肆虐,那青空之上,呼风唤雨的骑鹅少女忽然一个俯冲!
她对着人虫县令掉落的方向冲了下去,白鹅振翅,在雨中放声啸叫,清亮的鹅鸣声穿透风雨,又分明是透进了此时此刻目睹这一幕的所有生灵心中。
直到白鹅的身影连带着少女一起落入了城池中心的建筑群中,城门口的人们视线被阻,再也无法见到她的存在,风雨中才有一声声惊叫如山呼海啸般爆发。
“我们……我们得救了?”
“就是这些虫子!就是这些虫子吃人害命,快,我要将此虫碎尸万段!”
“让开!让让,我也要!”
人潮拥挤,纷纷冲向那些落地的虫尸。
甚至就连许多城卫军都在冲击虫尸,可是下一刻,那天上忽然便有十来个身材高大,衣袂飘飘的修士凭空出现,从天而降。
这些修士个个气势不凡,风雨拍打在他们四周,却没有一滴雨水能够近得了他们的身,自然而然,他们身周便形成了一个宛如真空般的气场。
这等威势,立刻使得城门口头脑发热的人们脚步停顿,心下惊怔。
却见这一群高手落在了众多虫尸旁边,不过一个照面,便如秋风扫落叶般将地上的所有虫尸都给收入了随身的储物囊中。
甚至包括那些在雨水地上凝而不散的暗绿色虫血,也都被收走了。
打扫完战场以后,这群高手一言不发,又飞速腾空而起,然后手持一根根线香,分散着落入了栖霞城中。
城门口,目睹这一切的人们:……
大家几乎都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对这一幕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有人结结巴巴:“这、这……”
想说这是哪里来的土匪,却又着实不敢将“土匪”之类的言语真正吐露出口。
也有人担心宋辞晚,道:“那位、那位骑鹅仙子不知如何了?”
忽地,却有人道:“那位,那位是第三天骄,宋昭吧?”
“宋昭”二字,便仿佛是一颗巨石,投入了一锅本就沸腾的热水之中。
离城数百丈远的一条小道上,逃得飞快的老苟则仰着头,吸着气,做出了肯定的结论:“是宋昭!一定是宋昭!哪有那么多灵鹅?哪有那么多高手?这位果然便是宋昭!”
他嘴巴嚼着狗尾巴草停不下来,双手则忍不住互搓着,脸上、语气中更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八百颗元珠没白花!出云阁真有东西!”
所以,世上哪有那么多偶遇呢?
不过是老苟出了钱,算了命,来对了地方,这才遇对了人!
他翻身下了枣红马,牵着马儿躲到路边的草丛里,满怀期盼地等候了起来。
宋辞晚施展呼风唤雨,并放出了三十个四星级道兵,道兵们除了为她打扫战场,收取战利品,还拿着引神灵息香在全城寻找服用虫丹之人。
引神灵息香这个东西宋辞晚如今有许多,都是之前在垂天之城中收取虫尸以后,用那些虫尸碎块抵卖换取得到的。
数万支引神灵息香,够她消耗很久了。
风雨还在城中放肆拍打,宋辞晚落在县衙大堂前,人虫县令方才从天上掉落,就是落在这片地上。
宋辞晚踩在雨水中,看着地上那只千疮百孔的人虫。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只人虫目前看起来就是仍未死绝的模样。那些泛滥生长的虫肢搭在人的躯体之上,纵然折断无数,可仍然还有不知道多少根垂在人躯两侧,时而微微抖动一下。
这形貌,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怖。
天地秤接连收到好几团气:【神息,古神虫族残破变体之恨、恨、恨,三斤四两,可抵卖。】
【人欲,儒道与金丹双修的元婴期寻仙者之混乱、混乱、混乱,二斤一两,可抵卖。】
……
这些气居然是神息与人欲交织,可见这地上的人虫——用人虫来称呼它果然没错。
它不是完整的虫,也不是完整的人!
居然还是半人半虫!
宋辞晚从大白鹅的背上下来,双足踏在雨水中。行走几步,忽而抬首。
她的目光望向了县衙大堂的正上方,那上头正高挂着一块匾额,上书:明镜高悬!
明镜高悬匾额的更上方,则挂着一面纹路玄奇的铜镜,那是山河镜。
山河镜整体呈现出完整的圆形,镜框处攀爬的纹路宛如山川墨画,那镜面则光润如水,乍看去一片幽深,虽是明镜高悬,却又仿佛什么也照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