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内,甄嬛与弘历相对而坐,她略微抬手,示意对方先喝口茶水歇一歇。
“是哀家思虑不周,让皇帝一下早朝就过来,路上辛苦了。”
此时的弘历,身着黄纱龙袍,其上绣有彩云金龙、暗八仙、六章、寿山福海以及杂宝花卉等图案。
纹饰层次分明,有着极强的立体感,且配色华丽,流金溢彩。
头戴东珠长缨金盔,脚穿青缎羊皮皂靴。
想来应是初登基不久的缘故,整个人神清气爽,通身都是昂扬向上的气息,与以往大不相同。
“皇额娘有事尽管派人去寻儿子,不拘什么时候都行,儿子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
甄嬛温和的笑了笑,她心里十分清楚,这话也就是听着好听。
毕竟是半路母子,还是互相敬着,尊重些的好。
彼此都有分寸,才能和和美美细水长流。
“哀家知道皇帝最是孝顺,只是这些日子正想着一事,今日正好与你商量。”
“皇额娘请讲。”
“前些日子玉娆进宫,与哀家闲话时说起她与慎郡王夫妻多年,膝下唯有一女,王嗣无继,夫妻两个正想着上书求一宗室子弟为继。
哀家便想到,弘曕是哀家幼子,又曾被先帝议储。
如今弘曕年龄渐长,若是外头再起闲话,动摇江山,岂非是哀家的罪过。
所以哀家想请皇帝同意,让弘曕入嗣慎郡王一脉。”
弘历听完有一瞬间的愣怔,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脸上的喜色那是压都压不住。
其实他昨儿个已经看到慎郡王府递上来的折子了,当时他心里就有些想法,只不过一时之间没想好该如何开口。
毕竟这是他名义上的生母,又是一手把他推上皇位的人。
现在要把人家的亲儿子送出去,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由头,恐怕要伤了母子间来之不易的情分。
没想到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她竟然主动提起,简直是超乎预料。
“皇额娘思虑周详,儿子自然允许。
皇额娘放心,等六弟长大成人,儿子会让他享亲王尊位,一生荣华。”
甄嬛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信任,“他是你亲弟弟,皇额娘相信你不会亏待他。
更况且皇额娘已经年老,以后弘曕的事情,自然要劳你多费心照顾。”
此时弘历心中是真的有些感动,他没想到甄嬛能为了自己做到这一步。
从小到大,他得到的所有东西,都是自己费尽心力谋划来的。
在这宫里,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而且无论如何他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把到手的皇位往外推,不能理解。
但是这位置既然给了他,那就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劳烦皇额娘忧心,事事为儿子考虑,儿子感激不尽,唯有以天下养,才能报答皇额娘的养育扶持之恩。”
这话甄嬛听了自然开心,别管以后能不能做到,至少现在不是个白眼狼。
“你我母子之间,不必说这些。”
“皇额娘说的是,儿子近日正想着吩咐人重新修葺慈宁宫,等修整好了先让宝华殿的法师过去诵经祈福,再让钦天监择出吉日,到时儿子来陪皇额娘搬迁。”
“你刚登基,切不可铺张浪费。”
“儿子明白。”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弘历心中甚悦,便主动提出要留下来陪皇额娘用膳。
甄嬛自然应允。
席间母子两人闲聊,氛围甚是和谐。
及至末尾,甄嬛主动开口。
“皇帝可曾听说春禧殿的事?”
“皇额娘是说宁太嫔受伤一事?”
果然,在这个宫里发生的所有事,都瞒不过上位者的眼睛。
“父皇生前,宁太嫔常伴其左右。
想来两人感情深厚,父皇龙驭宾天,太嫔娘娘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倒是以往,儿子似乎未曾见玉福晋和宁太嫔关系亲近。”
弘历话说的很含蓄,毕竟都是聪明人,挑明了就没意思了。
甄嬛顺水推舟,好似浑不在意,习以为常。
“玉隐这丫头,就是心软善良。果亲王去时,她也曾想随之而去,如今刚走出来没几年。
再见到这种事难免冲动了些,一心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能帮一把也是好的,便忽视了许多小节。
倒是这两年,她把心思都放在了奇技淫巧上,竟真研究出了一点东西。
前些日子还献宝似的拿来给哀家看呢,说是想让哀家掌掌眼,若是觉得有用便交给你,也算是她为大清做一点自己的贡献。”
崔槿汐早取好了图纸,适时递到太后手中,太后转交给皇帝。
“哦,玉福晋有心了。”
一听是奇技淫巧,弘历起初并没有在意,只是给甄嬛面子,象征性的接过来瞧上一瞧。
可是真拿到手里,一张张翻看过去,他很快便发觉这东西有点意思。
“先帝还在时,曾与哀家提过几次,说是国库空虚,难以为继。
也不知到你这儿是个什么光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国家治理自然不是易事。
只是无论在什么方面,银钱这东西,想来都是越多越好的。
国家大事哀家帮不上你,但是想我大清,泱泱大国,丝绸与棉布在海外一直供不应求。
皇帝若是想开展对外贸易,想来这两样东西应当用得上。”
年轻的帝王激动得一下子站起来,忍不住来回走动,手握得死紧,眼睛还盯着手上的图纸不忍移开。
“用得上,简直太用的上了。”
只是短短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就已经有了如何使用这东西的大致方案。
只要图纸没错,这款手工纺纱机和飞梭织布机做出来之后,两者搭配起来,简直是天下无敌。
首先,从东南沿海,可以销往倭国、朝国、琉球以及南洋诸多小国。
其次,往北,可以卖给沙俄。
最后,往西可以重开盛唐时期的丝绸之路。
他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幕幕热闹的集市交易场景,这是什么,这都是钱啊!
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他如今最缺的就是这个。